柳壮盛不知听没听进去,也不回应,只倚着身后软衣要睡去。羡清川也困,见她不怎回应,也收了声,三人挤在一起,马车里泛着一股陈年的橘子皮气,不算是难闻。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羡清川困得厉害,却不知为何总是心中慌乱,总也睡不着。明日白日再待一日,便要继续往南去了。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乱糟糟,正在脑中数麻雀,忽觉身边一凉,羡清川睁眼看去,那叫柳壮盛的女子扶着旁边的木沿,往外去。
这白日虚弱的女子,这时倒是有了力气,踉踉跄跄往远处跑,羡清川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天色暗的厉害,远处苍穹沉着灰黄色的光。
暗色衣袍被风吹得在瘦削身上浮摇,细娥眉下狐狸眼日日以泪洗面早就浮肿,解腰缠往树上抛,一夜的雨未曾停过,又起了风,刮的腰缠呼呼直打摆,这柳壮盛生得一张清菩面,却也只是一张脸的骨相相仿。
她瘦的面颊凹陷,不像是什么菩萨,且这模样,哪与菩萨有什么关联,这是个寻死的,既渡不了自己,更渡不了旁人,活脱脱一个将死了的鬼。身形清瘦,双手努力抬着,紧紧拽着腰缠,用了力气拉了拉,感觉到系的结实,也没有什么留念,踮了脚,欲将脖往上挂去。
羡清川抱住了她的腿。
柳壮盛回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孩子。
个子才到她的腰间,眼睛黑的发亮,眉头紧紧蹙着。柳壮盛喉头发紧,轻声道:“人常言,死前所见最后一眼,或成执念。你一个孩子,为何要来沾染我这晦气?”
羡清川仰着脸,“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壮盛喃喃了句模糊的“或有来世”,便止了话头,手里紧紧握着那腰缠,扑簌的雨随着风打在两人身上,羡清川道:“有没有来世谁也不知道,今日你喝了鱼汤吃了些鱼肉,瞧着晚上好些了,要不就再坚持坚持,咱们又不是一颗米、一捧水都没有了,还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自己就把自己逼死了,多可惜啊。”
柳壮盛笑了笑,这笑声没有太多力气托举,成了一声极轻的叹,“你小小年纪,说的话可真多,像我阿婆一样。”
“她可唠叨了,我的名字便是她起的。原本我爹给我起名,叫柳生生,我阿婆说,这名字不好,生生,当个小名还行,若是当大名,好像柳树生生,想着想着就会想到柳树熟熟。熟字有歧义,那这个熟字,到底指的是成熟,还是煮熟?”
“若是成熟,名字叫柳生生,那不就是没有成熟的柳树吗?所以,叫生生不好。她给我起名叫柳壮盛,希望这棵柳树长得壮实,茂盛。”
羡清川紧紧抱着柳壮盛的腿,她可真瘦,抱着她,都觉得她的胯骨硌人,她声音也轻飘飘的,“只是可惜,我这棵柳树,既没有长得壮实,也没生的茂盛。小姑娘,你别拦着我了,人一旦生了这个想法,便是如何都左右不得。草木缺水,浇些水便能和缓,根心死了,怎么都救不回来了。”
“你真的想死吗?”
羡清川松开了手,“也许你说的对,人一旦生了这种想法,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了。那个谢叔叔会跟你一起赴死,你们二人从此以后不再相见。”
“下午时谢叔叔还与我爹交谈,他说他念了一辈子的书,连木棍都没甩过几次,一见到这些兵器,眼睛都亮了,说是要与他们学枪剑,还说等你身子好些了,给你也打一把剑练练手。”
柳壮盛不语。
雨下大了。
羡清川陪着她站了许久,声音有些发着抖,“柳婶,我很冷。”
柳壮盛眼底闪过一丝内疚,两人一前一后,一走一停,又磋磨回了马车,一身冷意将许明香惊醒,了解了前因后果,许明香一脸后怕的给两个湿透的人寻着干衣物。
真是完蛋!
要不是清清睡得浅,这活生生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吊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折腾了一晚上,那叫柳壮盛的终于睡了过去,羡清川一十二岁,到底熬不了那么晚,也跟着睡了去,只剩下许明香眼睛瞪得溜圆,外头雨停了,许明香才想起来不对。
这外头值夜的没注意?
还真没注意。
韩火热是个没话的。
公山大羊打瞌睡,睡了过去。
韩火热便也迷迷瞪瞪犯了困。
实在是昨儿奔逃累坏了,大伙都睡着,许明香也没去将他们叫醒,但又怕这柳壮盛寻死,索性许明香不睡了,伸手接了些飘雨,揉了揉眼,想了许久这柳壮盛寻死的缘由,到底是轻叹了一口气。
羡清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柳壮盛还在睡着,呼吸也趋平稳。她将马车车帘一掀,往外找许明香的身影,外头有醒了的教头,都轻手轻脚的收拾着。
原是睡了一觉,一众人自觉修整的可以,吃过饭后便再往南去。
说收拾也快,一行人整顿了行礼,马跟驴也休息了一晚,便离开了这鼠鱼山,出了槐地的地界。
羡寻朗在前头大步走着,走出了许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槐地。
或许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吧。
这两日他心中实在是不好受。
为什么没有再隐忍隐忍,他家祖上传下来的武馆,毁在了他的手上。
又实在是觉得那狗官却是该死,也是矛盾,可要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解决那群畜生。只是愧疚,让这群兄弟,甚至是女人孩子,与他一齐当了亡命徒。
白日雨停,天色还是暗,马车顶上铺着女人衣裳,也不知何时能干。
几日的连绵雨终于喘了口气歇了歇,一行人收了武器藏在车上,一日作‘陪着大姐回娘家探亲’的一帮子穷亲戚凑一堆,一日作‘南里商贩去皇城做生意赔干净裤衩’的弟兄屁颠回老家。
按理来说,杀了一县县令,若是报上临近州府,海捕文书早该下了,再者武馆一行人目标庞大,这几日却一直是风平浪静。
青瓦白墙,一溜的黑石板,砖缝里生着矮草,听打柴的老汉说,此地名督望,有山名望崖坡。
连绵青山在西,将此督望地围了个圈,却都不高,楼街一溜接着一溜,说这地旧时也曾被选做王朝故都,东接淮陵,西山越,逢龄京。
算是一朝富贵,一朝贫。
不知多少年前的宫殿早就残了损了,红墙皮都叫人刮了去,磨成了粉,做什么‘富贵’的愿求供了起来,内里的摆件金银更是实在,不必供起来,甩手一卖,什么富贵不富贵的,求佛求神都免了。
马车不紧不慢在街上走着,为避人耳目,一行人分散了开,离得不近不远,不聚堆,也不至于太过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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