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沧海桑田,曲咏跪在弥仙山上的六座衣冠冢前,久久不能回神。
虞闲离开后,靖世就像下了什么决心,他思考许久后,抬手召来在风止剑中沉睡的曲不尽。
至此,轮回法阵最后一次开启。
曲不尽在靖世絮絮叨叨的嘱托中进入阵法,顷刻,天地色变,那些悲惨的记忆再一次重现在眼前。
曲咏跟着她的视角一起被吸进去。
曲不尽在快速倒流的时间中恍然,而后回到三百年前。
靖世在阵法中坐化,深深闭上眼,消散为弥仙山上的一缕云烟。
也就是从曲不尽被唤醒后,曲咏真正接触到了,相思妒。
曲不尽改变面相,回到了逍遥门,在后山的乱葬岗内找到还没遇见江淮的曲咏和小公子。
她设计把两人打晕,安稳把小公子送回去。
相思妒没让曲咏直面江淮,而是直接和靖世碰面。
这一世的靖世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在看到相思妒的一瞬间,便明白了所有。
一定是三百年后的结局太过惨淡,于是才会让这个小弟子回来。
彼时,相思妒面对靖世缓缓跪下,脸上是坚毅和不可阻挡。
她虔诚一拜:“请您,再收她为徒吧。”
靖世同意了,抱着小曲咏离开前,他回眸意味不明望着相思妒,问:“你呢?”
相思妒身体一顿,拢了拢红衣外的黑袍,好片刻,才苦笑道:“弥仙山,我就不回去了。”
相思妒和靖世交代一些事后,便看着靖世带小时候的自己离开,之后小曲咏会被收为第三个弟子,跪剑百年,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微风吹拂她黑袍猎猎,扬起她墨色长发。
相思妒屹立于身后的尸山前,凝视靖世消失的方向,仿佛在对过去的自己道别。
良久,她往后一仰,失力倒地,肩膀重重砸在腐臭的树上,竟然撞出血来。
可她并不在意,黑色兜帽下的脸阴沉冷淡,变了个人似的。
她在这待了不知多久,黑夜白天失了界限,她蹲坐不知多久,喉头极轻咳出一声笑。
相思妒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暂时待在逍遥门。
可其实在逍遥门她也无处可去,因为她是外室所生,没有名分,没有住处,除了小公子,没有人愿意和她相处。
在原地徘徊片刻,她选择去看看那个小公子。
这一次,曲咏没有杀掉小公子,或许就不会道心破碎了吧。
她笑了笑,隐去身形,往逍遥门内门走去。
逍遥门地处甘河南端,四季常春,内门最高的那座山就是曲家的不败峰。
整座山都是青绿基调,种满常青树,布满诸多竹叶青。
相思妒走过时手多揉了好几只竹叶青的脑袋,弄晕了扔到最高的树上。
她琢磨着给小公子带个什么礼物好,想着想着就走到曲家小公子的院落外。
“不见了?”
相思妒正欲敲门,给自己刻画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说不定还可以收了小公子做徒弟,不料手才抬起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这三个字是一个中年男子所发出,带着浓浓不悦。
相思妒顿住,要是小公子在和别人交谈,那她还是不要去打扰,晚点再过去。
一转身,就听见小公子森然的回话:“让她跑了。”
“我早就说要直接取了她剑骨,你们不愿,非要我去接近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现在好了,剑骨没了,还叫我白白演了一场戏。”
“曲家这代就出了她那个剑骨,偏偏还是外室。”
“一个外室还敢和我抢剑骨,曲不尽就和她那娘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贱货。”
“……”
相思妒呆呆站在门外,后面小公子和那人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她像是再也动不了,就和还在风止剑中一样,被禁锢在一方天地。
曲咏面色苍白,她想上前去安慰,却忘记自己只是一个魂体,她只是看了一遍相思妒的过去,她始终无法改变什么。
“阿妒,你……”
曲咏就站在相思妒面前,可惜那人看不见。
她看见相思妒可悲,自嘲的“哈”了一声,掩住面庞,黑袍下,肩膀耸动,像是在笑。
曲咏不知如何是好,徒劳的伸着手。
“等等,阿妒,不要,不要!”
曲咏惊恐大喊,直接扑过去,可是只能穿过相思妒哆嗦的身体。
相思妒那祭剑后好不容易拼起来的道心,就这般,在曲咏面前,二次碎掉。
可笑吗?曲不尽,不,现在是相思妒。
因为错杀好友而碎掉道心,被魔神哄的团团转,其实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善良的小公子,不过也是为了她的剑骨。
来来回回,还是回到原地。
这动静惊起屋内之人的注意,小公子和那年迈声音的主人冲出来,和走火入魔的相思妒相撞。
她现在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于混乱,以至于那两人没能发现,相思妒不是好惹的主。
他们只看见她身上碎裂的剑骨。
年迈者瞧了小公子一眼,似乎在说,新的剑骨不是送上门了?
小公子咳了一声,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上前,装出一贯友好的笑容,朝相思妒伸去援手:“你好,请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需不需要……”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有湿润的东西溅到周围,也溅到相思妒陡然抬起的,冰冷的面庞上。
小公子的脑袋“轱辘”着滚了几圈,碰在年迈者的脚边。
上面的表情还保持着微笑,虚伪。
“小公子!”年迈者尖叫出来,瞪着眼珠子要杀了相思妒,他的视线从小公子的脑袋上转到相思妒身上时。
愣住了。
相思妒那股混乱的气息已经消失,她摘下兜帽,露出本颜,和她的娘有九分像的容颜。
比起这个,年迈者更恐惧的,是她身上的,渡劫巅峰的气息。
“你你你……”
年迈者说不出一句话,颤抖后退,冷汗直流。
“下地狱去吧。”
相思妒“咯咯咯”的笑,随手折一树枝,终结他的生命。
原本以为能留下一点温暖的地方也消失了。
剩下相思妒一个人,漂泊无依。
此曲不尽,此情难了,此恨难消。
曲咏看见相思妒冷漠处理了小公子和年迈者的尸体,站在逍遥门最高峰上,往外眺望。
东边的群山处,亮起一抹鱼肚白,熹微的晨光缓缓吞没黑暗——会是新生吗?
相思妒不知道。
她敛下眸中所有情绪,裹紧黑袍,戴上一张面具,融进皮肤,变成如今相思妒的模样。
“我叫,相思妒。”
嫉妒的妒。
她很快离开逍遥门,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天宁八百九十二年,弥仙山靖世仙君收曲咏为徒,字不尽。
同年,轮回开始,靖世令封尘覆上白绫,于问天石上刻入前世颜绮与虞闲之事。
天宁八百九十五年,神女雪晏于河神岛落下大阵,靖世收温曦为徒。
同年,相思妒到河神岛外,落下一阵法,并投下一片灵魂,以窥探未来颜绮虞闲到来时机。
天宁八百九十九年,靖世带神骨佛禅赴魔教之宴,颜绮和虞闲提前相遇,虞闲一见倾心。
同年,淮安大火,何安受江淮破坏,家破,被靖世收为五弟子。
容旖容旎两姐妹分离,容旎在无名小镇中变作煞美人,被相思妒封印在小镇中难以出去。
此时,相思妒发现,封印阵法并不完善。
天宁九百年,江淮被神女雪晏封印,谢白受涅槃之眼,谢然与其成为弥仙山最后两个弟子。
天宁九百二十年,曲咏跪剑的第二十五年,相思妒掩面带人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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