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头扎进茂密的树丛中,顺着长长的陡坡一路向下滚。
树叶枝桠被撞得乱飞,他们就这样不知滚了多久,最后“噗通”一声跌进坡底一处铺满落叶的浅坑。
黎昭趴在那人身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紧贴在耳侧的胸膛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番翻滚跌落,自己竟然安然无恙,好像除了头有点晕以外,身上居然没有什么痛感,甚至连一道擦伤也无。
黎昭定了定神,思绪渐渐回笼。
不对不对。
那黑衣人方才明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怎么可能在坠崖时还护着她?
既然不是他,那这个人是谁?
脑海中的人选一个个筛了个遍,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黎昭试探着挣扎了下,身下的人肉垫子不知道是不是昏过去了,没什么反应。
她撑起身想要站起来,手掌正好按在对方胸口,隔着湿透的衣衫,能清晰感知到掌下劲瘦的腰线。
黎昭手一抖,下意识想挪开,偏偏脚下一滑,人又砸了回去。
“......”
“够了没有?”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透着一股忍耐到极点的恼火,“要压死我?”
这声音……
黎昭一怔,仰起头想看得更清楚些。可月色被乌云得严严实实,四下漆黑,眼前一片模糊。
她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眼睛又闭又睁,来回几次也没什么效果,最后心里一着急,索性伸手去摸。
指尖先是触到冷硬的眉骨,继而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紧抿的薄唇。
该说不说,摸着倒是有几分像。
她犹豫片刻,心里泛起了嘀咕:唔……不太确定,再摸摸看。
“黎、昭。”萧怀翊一把抓住她那两只不安分的手,牙关差点要咬碎。
“你别太过分!”
手被他攥的有些痛,黎昭用了点力气才抽回来。
好的,这下终于可以确定了,果然是萧怀翊那厮。
不过,大半夜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掌心一空,萧怀翊面色更冷,没什么好气道:“下去。”
“啊?哦哦。”黎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身上坐着呢。
她手忙脚乱地从萧怀翊身上翻下去,坐到一旁。
刚坐下没多久,忽地又一激灵,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伸手在四周胡乱摸索。
落叶一层叠一层,湿呼呼地黏在手上,她摸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完了,她刀呢?
萧怀翊听见身侧一阵窸窸窣窣,还未来得及出声,黎昭又一巴掌拍了过来。
她一边推他,一边说道:“劳烦你先往旁边挪挪,我看看是不是被你压在下边了。”
方才坠落时,萧怀翊背对悬崖,整个后背硬生生擦过一片粗砺的崖壁,皮开肉绽,现下仍火辣辣作痛。雨水浸透衣衫,湿透的布料紧紧扒在翻开的皮肉上。
黎昭这一推,恰好又牵动伤口,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萧怀翊的耐心几乎快要告罄。
“又怎么了?”
“我的刀不见了。”发现刀也不在萧怀翊身下,黎昭内心逐渐涌上焦躁,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她记得自己先是把孤影刀插在那棵歪脖子树上,接着那树被压断,二人一同掉下去。
按理说,那刀应该还留在那棵树上才是。
她曾经失去过手中的剑,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刀了。
黎昭踉跄着站起身,要去寻那棵树。
视线昏暗,她看不太清路,没走几步就被脚下的一块大石头绊了一下。
身子一歪,却没有跌倒,有人先一步伸手扶住她。
“黎昭。”萧怀翊撑着坐起,脸色苍白,气息凌乱。
他伤得很重,却仍沉稳坚定地对她说道:“你的刀丢不了。”
短短一句话,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
萧怀翊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等雨停了,我和你一起找。”
黎昭心头的焦虑一点点平复,确实,眼下这般盲目地找也不过是徒劳。
见她冷静下来,不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萧怀翊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重新躺回原处,疲倦地闭上眼,一副嫌烦的模样:“安分待一会儿,不许再打扰我休息,听见没有。”
他咕哝着:“再折腾,就扣掉你这月薪俸。”
黎昭:“……”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亏得刚刚那一瞬间,她竟还觉得这小王爷终于有了点人样。
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对,那啥改不了吃那啥。
被他这么一打岔,黎昭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她撇撇嘴,学着萧怀翊的样子,干脆仰面朝天,躺到他旁边。
这一夜又是打架又是坠崖,闹腾得人头昏脑胀,她实在累极了。
不管了,先歇会儿再说。
雨势渐渐小了,雨丝凉凉地落在脸上,身下的落叶软软的,带着微凉的湿意,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捱。
黎昭歪头看了眼旁边的黑影,视线适应了黑暗,隐约能描摹出他仰躺的轮廓。
她听得到他绵长而沉重的呼吸声。
“萧怀翊。”黎昭唤了一声。
旁边的人没有立刻回应,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从鼻间凶巴巴地哼出来一句:“干嘛?”
黎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强忍住笑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过了更久,久到细密的雨丝变成零星的雨点偶尔滴落,地上积水被惊动,泛起的涟漪浅浅一荡便散去。
就在黎昭以为萧怀翊不会再开口时,她听见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路过。”
路过?鬼才信。
“这么巧?路过能路到我身上?”
萧怀翊嗤笑一声,即使看不见,黎昭也能想象出此刻他必定是拧着眉,满脸写着恼火。
“无非是半夜睡不着出门散步,恰好看见个黑影滚下来,还以为是只不长眼的山猪,想来看看热闹,谁知道是你。”
黎昭听着他气急败坏的解释,嘴角不禁弯了弯。
这欲盖弥彰的劲儿,还真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哦——”她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原来是来看山猪热闹的。那现在看清楚了,是不是很失望?”
萧怀翊一窒,被她这顺杆爬的无赖劲儿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声道:“失望透顶,重得跟头小牛犊一样,本王的腰差点被你坐断了,回头记得赔汤药费。”
“赔,一定赔。”黎昭从善如流,笑嘻嘻地道。
与这种傲娇打交道,她再熟门熟路不过,顺着他的毛捋,总是最省事的。
果不其然,萧怀翊后面再没有反驳。
不多时,身旁人的呼吸声渐弱,似乎睡着了。
可黎昭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却难以合眼。
她回想起蛊人案的旧卷宗,那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蛊人无思无识,不惧刀剑,非犯其命门,不绝也。这般看来,蛊人与活人相比更像是行尸走肉,就如同当年在悬镜宗的后山竹林里遇见的那具与兄长面容无二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的非人感。
可今夜这个黑衣人分明不同,有情绪,会流血,除了那股奇异的味道外,明显是个正常人。
通过今日的交手,她几乎可以断定今天晚上那个黑衣人就是当日出现在南安王府的刺客。
可他为什么要来南安王府?南安王府到底藏着什么?
黑衣人、蛊人、唐门、南安王府……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却又似乎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突然,黎昭猛地想起来一个人来——
唐芷。
*
雨水自檐下滴落,声声细碎。
廊檐下,唐芷头戴垂纱帷帽,立在萧云禾房门前。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外间桌旁,霜月伏在案上沉睡,毫无察觉。
唐芷径直步入内室,掀开纱帐一角。
榻上少女睡容安详,眉心舒展,一点不知险祸近身。
唐芷从袖中取出一柄细巧的银刀,利落划破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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