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
沈芮宁低着头,默背着今天要抽查的古诗,声音很轻,混在班级的背诵声中。
也在这时,前门的光线倏地一暗。
陈西曜单肩挎着包,大步地走了进来。校服外套随意披着,拉链敞开着,黑发带着晨起的凌乱,眉眼耷拉着,像是没睡醒。
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永远是焦点。
沈芮宁抬眸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拿起笔,进行默写。
他在她身边坐下,带起一阵清爽的微风。刚放下书包,就侧过头,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脸上:“眼睛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轻声应着,笔尖未停。
陈西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把书包塞进抽屉,抽出语文书往桌上一摊,胳膊肘支着桌面,掌心托着半边脸,依然是那副惯常散漫的姿态。
他侧目,瞥了一眼她的默写本:“今天默什么?”
沈芮宁将摊开的书本给他看,指尖在标题上一点:“《梦游天姥吟留别》。”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不是默,是抽查背诵。”
“那你默它干嘛?”他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沈芮宁的视线落回自己工整的字迹上:“怕考试考到,到时候写错……”
如果,连语文都抓不住分。
她还能抓住什么呢?
……
第一节就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姓杜,说话不疾不徐,带着文学熏陶出的书卷气。
她拍了拍讲台:“好,我们现在轮流背诵,一人一段。课上没被抽到的同学,课后要主动去组长那里背。要是课上被点到却背不出来的……”她微微停顿,“下课就留下来,先去组长那儿过关,再单独来我办公室背。”
沈芮宁坐在最靠左边的那一列。
按照老师们一贯的习惯,抽查总是从靠门或者靠窗的这列开始。
果不其然。
“从这边开始吧。”杜老师的手指向他们这个方向。
她背得很熟,所以不慌。
只不过,余光里,旁边的那个人似乎没那么从容了。
……
“下一个!”
陈西曜站起身:“烈缺霹雳,丘峦崩摧。通天……”
“什么?!”杜老师眉头一皱。
沈芮宁抿住嘴,肩膀轻颤。
她将手支在摊开的课本旁,指尖微蜷,佯装扶额,手指半遮着脸,小声提醒:“洞天。”
“哦。洞天石扉……”陈西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上,“青冥……”
然后,不出意料地又卡住了。
沈芮宁再次压低声音提醒:“浩荡不见底。”
“旁边那位女同学!”
杜老师抬高声调,敲了敲讲台,“再提醒,就请你和他一起背了!”
沈芮宁心底一颤,血色迅速漫过全脸。
全班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全部聚焦在她身上,像无数盏追打灯,照得她无地自容,再不敢出声。
陈西曜也彻底卡壳,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没了下文。
杜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下课找组长重背!”
“是——”他拖长语调应声,坐回座位,脸上却不见半分窘迫,反而顺手理了理额前碎发。
沈芮宁偷偷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她……
大概会羞红脸,然后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不再多背几遍。
对她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无知或不足,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情。
那种被所有人注视着、评判着的感觉,在陈西曜看来,或许稀疏平常,甚至是一种享受。
但对她。
无疑是一场公开的、缓慢的刑罚。
-
下课后。
杜老师很快分配了各组的背诵组长。
不出所料,沈芮宁的名字又在名单之列。
从小学到初中,她当背诵组长的次数多到数不清,这个身份熟悉得像呼吸一样。
到最后,只剩下陈西曜还没来背书。
她转过头,陈西曜趴在桌上,语文课本盖在脸上,姿态悠闲得像在度假。
“背得怎么样了?”她问。
课本往下滑了半寸,露出那双好看、带笑的眼睛:“真羡慕你啊,同桌。”
“羡慕我?”沈芮宁微微一怔。
她有什么可羡慕的?
“羡慕你背书这么厉害啊,”他直起身,把课本往桌上一丢,“我最烦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了,跟念经似的,无聊透顶。”
沈芮宁垂眼一笑,指腹划过课本上深浅的凹痕。
顺畅,是因为她在高中开学前就开始背了。
谁会真心喜欢背书?
不过是在一无是处的惶恐中,拼命抓住一件简单、易行,至少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平庸的事罢了。
“其实……”她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多背几遍,谁都可以。”
这话说得轻巧。
是啊,谁都可以。
只要愿意付出成倍的时间。
……
上午第三节课后。
沈芮宁刚放下笔,旁边,陈西曜就用笔尾戳了戳她的手臂。
“喂,组长,”他歪着头,把语文书推到她面前,唇角微扬,“我好了。”
那么快?
沈芮宁半信半疑地合上他的书本,转头看向他:“开始吧。”
他闲适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闲闲地转着笔,那些艰涩的古诗文却一字不差地从他嘴里说出。没有半分迟疑,一处错漏,流畅得不像是两节课内背出来的。
或许。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本质的不同。
她需要提前预习,反复咀嚼,花上好几天才能达到的效果。
而他,只需要几节课的功夫,就能轻松掌握。
该羡慕的人是她才对。
羡慕他天生就能发光,羡慕他由内而外的自信,羡慕他面对任何事都能保持的乐观……
他拥有的一切。
都让她心向往之。
她悄悄侧过脸,窗背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打在他身上。光线在他墨色的发梢跳跃,在摊开的课本上流淌,连空气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浮尘,都被镀上了一层碎金。
可偏偏她坐的这处,像是被光影遗忘的角落。
陈西曜。
你身上多余的光,能不能……也分我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
-
国庆节前夕,学校要举办为期两天的秋季运动会。
按照惯例,高一、高二每个班都要准备开幕式表演。
唐心怡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她跳舞好,就打算排练一个舞蹈。
沈芮宁自然也被拉进了队伍里。
接连好几天,午休时间和晚自习结束后,她们都要赶到艺术楼那间宽敞的舞蹈教室排练。
沈芮宁学什么都认真,可舞蹈和军体拳终究不一样。
它需要柔韧性、协调性。
偏偏这两样,她都没有。
记忆里,小时候妈妈也曾给她报过舞蹈班。但很快,因为上小学,就被大大小小的补课班填满了。
细细算来,她已经有近十年不跳舞了。
而唐心怡却像是为舞蹈而生的。
沈芮宁记得她说过,她从小练舞,还在市里拿过奖,本来是想走艺术生路线的,后来父母觉得出路窄,才作罢。
她身材比例极好,长手长脚,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美感。
沈芮宁掠过她,看向前面的镜子。
镜子中的自己动作拘谨,肢体僵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毫无美感。
可她生来要强。
既然做得不够好,那就花更多时间去练。
毕竟,这是代表整个班级的节目。
要是演砸了,丢的是全班的脸。
唐心怡也极有耐心,常常陪她加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反复示范。
……
运动会前一天,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班上一群男生吵吵嚷嚷地结伴涌到艺术楼,挤在舞蹈教室门外。
陈西曜也在其中。
舞蹈教室的门上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几个男生挤在窗前朝里张望——
“哇,唐心怡跳得是真好看!”
“那可不,人家是专业的!区里舞蹈比赛还得过第一呢!”
“楚瑶也不错啊,跳舞虽然一般,但架不住脸好看啊!”
“……”
“诶!”宋星渡拍了下身旁的陈西曜,“西曜,你觉得呢?”
他没说话。
目光越过前面晃动的人头,停落在了靠墙壁那一角。
宋星渡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了然地笑了:“是吧!你也觉得楚瑶不错吧!”
他嘴角一勾:“确实跳得很好。”
也就在这时。
沈芮宁一个转身,视线一瞥,也注意到了门口攒动的人影。
越过窗前嬉笑的男生们,视线很自主地落在了倚在走廊栏杆旁的陈西曜。
少年姿态闲散,倚靠着栏杆,目光看的是她这个方向。
却不是她。
她顺着他的视线稍稍侧头,看到了她旁边的楚瑶。
楚瑶是公认的班花,甚至不少人觉得她能算校花。
五官精致,明艳大气,一身薄荷绿的舞蹈服更衬得她肌肤莹白,身段窈窕。
和陈西曜一样,都是焦点。
沈芮宁默默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唐心怡的教学上。
她跟着节拍继续练习,只是心里某个角落,悄悄漫上一层薄雾,不再如先前那般澄澈平静。
-
运动会开幕式当天,后台化妆间里闹哄哄挤满了人。
这也是沈芮宁第一次化妆。
微湿的粉扑在脸上一顿拍,带着陌生的凉意,让她有点不习惯。
“别动芮芮,很快就好了。”唐心怡手法轻柔,一顿夸赞,“你的皮肤真的好白啊,都不用涂粉底。底子也好,要是平时多打扮打扮,肯定特别好看。”
好看……
还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夸过她。
大家最多说她长得乖巧,是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沈芮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暖黄灯下,镜中的女孩睫毛卷翘,眼线勾出微挑的眼尾,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修容粉轻轻一扫,五官顿时立体精致起来,透着她从未见过的明媚。
有点,不像她。
“搞定!”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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