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都下雨。
冷风挟着细密的雨丝挂在窗户上,外面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早上六点看着跟晚上九点没什么区别。
开学考结束后,班级重新调动了座位。
这一次,沈芮宁坐到了窗边,陈西曜则坐在了靠过道的那侧。
她头靠在微凉的墙面上,看着手上的英语单词,跟着大家木木地念。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轻,眼皮沉沉地往下坠,几乎要合拢。
昨晚全宿舍都在偷摸背着今天早上要听写的英语单词,熬到凌晨才睡,再加上打雷,根本没睡好,这会儿实在困到不行。
陈西曜拎着书包从后门进来。
冬日的早晨,每个人都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慵懒。他习惯性地走到原来的座位边,揉了揉眼睛,愣了愣,发现自己面前的人变了样。
过了几秒,记忆回笼,这才想起来换座位这件事。而后,又慢悠悠地绕到教室另一头。
他撂下书包坐下,一偏头,就看到了旁边的沈芮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
少女眼睫低垂,只剩两条细缝,长睫要抬不抬地颤着,嘴里一张一张,眼神放空,满脸的生无可恋。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困成这样。
他嘴角一扬,饶有兴致地凑近:“喂,这么困啊?”
沈芮宁勉强掀了掀眼皮,点头。
“困就睡会儿呗,”他说,“反正你现在坐这儿,睡觉也没人发现。”
沈芮宁扯了个干巴巴的笑。
确实没人发现。
周围的同学总是习惯把书本堆在课桌上,像一道道矮墙,成了绝佳的屏障。再加上她现在的这个位子,窗外面不是过道,睡觉也不怕被巡查的老师发现,又坐在最后面,想发现都难。
“睡呗!”陈西曜又说,“我帮你看着,要是有老师,我就叫你!”
她犹豫了几秒。
到最后,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才放弃挣扎,点点头,嗓音软绵:“谢谢。”
……
可刚趴下没两分钟,英语老师就进来准备听写了。
她只好强打着精神直起身。
不过,昨晚的夜到底没白熬。
单词听写的时候写的很顺畅,每一个单词、词组都从混沌的脑海里挣扎出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纸上。
至少,免去了下课还要跑去办公室订正背诵的麻烦。
-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沈芮宁跟着教室里一半的同学,齐刷刷地趴倒在了课桌上。
果然,没人能逃过早自习的困倦。
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她才跟着缓缓睁眼、直起身。
“来,大家把开学考的卷子拿出来,”化学老师说,“这次试卷难度感觉怎么样啊?”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回应。
沈芮宁也慢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试卷。
“都感觉还行是吧,行,那到时候看你们都能考几分,”老师将试卷拿出,摊开放在讲台桌上,双手撑着桌沿,“先从选择题开始,哪些题需要讲的?”
对于这种情况,沈芮宁向来不主动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其他同学提问。反正难题就那几道,大家错得也差不多,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空调在身后呼呼地吹着暖风,温热的气流配上外面阴沉沉的天气,让她更昏沉了。
她手支着头,使劲撑开快要黏住的眼皮,勉强盯着黑板上的板书,努力的集中着注意力。
但那些死板的文字,配上老师平稳无波的讲解声。
简直像催眠曲一样,困上加困。
早知道,下课就该去洗把冷水脸的。
在自己不擅长的科目课堂上打瞌睡,是她原则上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陈西曜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两秒,想起什么,伸手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小绿瓶,放在她摊开的卷子旁。
沈芮宁一怔,眨了眨眼。
风油精?
他还带这个?
“闻一下,保证清醒。”
“……谢谢。”
她拿过来,拧开盖子,一股强烈又凛冽的清凉气息直冲上来,刺入太阳穴。
霎时间,蒙在脑子里的那层雾被一阵强风吹散,整个人豁然清朗。
“怎么样,好用吧?”他嘴角弯了弯。
沈芮宁点了点头:“嗯。”
他带这个,难不成也怕自己睡着?
想想也是。
现在他坐在过道,想趴下偷个懒,确实没之前那么容易。
她将盖子拧紧,递还给他,连手指上也都是那股冲脑门的薄荷味。
她又低低补了句:“……谢谢。”
也在这时。
台上的化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敲了敲前排同学的桌子:“沈芮宁,你来重复一下,我刚才讲了什么。”
沈芮宁呼吸骤然停滞,慢吞吞站起来。
刚刚那几分钟,她完全神游天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根本不知道讲到了哪里。
她紧紧捏着试卷,指甲透过纸张掐进食指指腹,心跳一声重过一声。身后的暖风还在呼呼吹着,烘得她脸颊发烫、通红,耳朵里嗡嗡作响。
过了几秒。
老师看着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坐下吧。”
“……谢谢老师。”她垂着睫坐下。
“上课还是要专心点,”老师的目光在她和陈西曜之间转了转,“人家陈西曜都提醒你了,还没听见。”
沈芮宁呼吸一滞,转头看向身旁那个正低着头的人。
班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
坐在前面的宋星渡更是转过头来,挤眉弄眼,还发出“滋滋”的窃笑。
沈芮宁的脸更红了,几乎能滴血。
陈西曜冷着脸抬眸,眼神冷冽如冬日的冰镐。
宋星渡立马噤声,转了回去。
“好了好了!”化学老师回到讲台,拍了拍桌子,“知道你们早上第一节课容易犯困,但课不能不听!有些人别以为单科好就万事大吉!别忘了,你们才高一,还没到分科的时候呢!!”
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当然,也不止她一个。
只不过。
偏偏是她被抓了个正着。
等到课堂重新步入正轨。
陈西曜才又转头看她,淡声:“困得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她抬起还有些发红的脸颊,看了他一眼,有点委屈。
她是真没听见!
他什么时候提醒了?!
-
“好!那这节课就到这,如果还有什么地方不会的,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行。”化学老师说完就走了。
沈芮宁松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这节课,她听得过于认真,生怕一个走神,又被叫起来回答什么问题。
宋星渡转过身来,扒着椅背:“西曜,走,陪我灌水去!”
挨了一节课的陈西曜,也困到不行,没什么好气地回怼:“你小学生吗?灌个水还要人陪?自己去!”
“哎呀,走了走了!”宋星渡根本不听,直接起身走到他身边,上手拽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人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沈芮宁下意识转头,只看见陈西曜一脸不耐地被拉走的背影。
还有空气中那声还没消散的“啧”。
她收回视线,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拧开盖子,仰头想喝,却一滴未落。
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太急,还没灌水。
她握着杯子也走了出去。
刚出教室,就看见宋星渡勾着陈西曜的肩,站在不远处的饮水机前。
她放慢脚步,视线一次,两次看向远处正在灌水的两人。
宋星渡按下热水开关,咕噜噜的水声响起,白色水汽氤氲升腾,又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他斜睨着看陈西曜,笑得有些欠:“诶,西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有屁快放!”陈西曜脸上带着被强制性拉来的烦躁。
“喜欢沈芮宁?”
“……”
沈芮宁步子一顿,连带着呼吸都被那一个问题带走。
她抬眼,视线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被询问的人,整颗心悬浮着。
陈西曜垂眼,热气再次模糊了少年的脸颊,看不清神色。
过了几秒。
只有三个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情绪的字眼飘了过来。
“想多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狠狠地将沈芮宁的心按回了原位。
她不自觉地拢了拢手指,指尖抠紧了杯壁,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宋星渡还是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又给人家补化学,还老是照顾人家?”
陈西曜像是被问得烦了,冷冷地回:“同桌之间,互帮互助,有问题吗?”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坦荡直白。
“就只是…同桌?”
“不然呢?”
沈芮宁倏地垂下眼,用力捏紧了手中冰凉的保温杯,指节发白。
她转身,朝着走廊另一头的饮水机走去。
早知道,就不该喝水的。
热水灌入杯中,滚烫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耳畔再次清晰地传来陈西曜的声音——
“元旦快乐,同桌!”
……
“下学期见!同桌!”
……
“同桌,互帮互助,有问题吗?”
……
这就是他们关系所有的定义。
只是…
同桌。
沈芮宁吸了一口气,冷气传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又真切的刺痛。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说不出到底是因为那句“同桌”还是那句“不喜欢”难过。
视线终究是模糊了。
不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他不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只是互利共赢而已。
这个认知像一把被冰浸过的钝刀,一下,一下,缓慢而清晰地割开她心底那些不该有的期待。
她早就知道的。
知道他的帮助多半出于礼貌,他的靠近止于同桌的本分。
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存了那么一丝奢望。
但奢望,终究也只是奢望。
-
直到铃响,沈芮宁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
这节课是语文课,杜老师抱着一沓刚批改完的试卷进来,随手点了几个同学帮忙分发。
试卷沙沙地传递着,不一会儿,前后桌的同学都拿到了试卷,陈西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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