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合欢》/溪阿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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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杭州萧山机场T4航站楼灯火如昼。
正逢暑假,携家带口的亲子旅行团扎堆出游。
登机队伍里的小朋友头拱着头,叽叽喳喳,轮到他们往前挪,却没动。遭家长轻声呵斥,才嬉皮笑脸往前赶。
商越川收回目光。
进了机舱,通道堵得满满当当,她一边侧身通行,一边低头看登机牌。按照网络经验帖,长途飞行优先选择清静的靠窗座位。
舷窗玻璃浅浅凝了一层朦胧雾气。
窗外,着反光背心的地勤正在搬运行李。
这是商越川第一次出国。
飞机划破云层,伴随轻微失重感。她定了定神,翻开手边深棕封皮笔记本。
笔记本末页小心翼翼夹了一封陈旧泛黄的信件。
时隔多年,信封表面字迹褪色模糊。若仔细辨别,隐约能认出落款地址中,字迹端正的法语单词“Dijon”。
Dijon,城市名,中文译作“第戎”。
商越川查过资料,第戎位于法国东部,勃艮第大区首府,当地保留了浓厚的中世纪风貌,盛产芥末和葡萄酒。
万米高空之上,商越川指腹轻轻摩挲粗糙起毛边的信纸。
三个月前,外婆病逝。
老人家一辈子生活在绍兴,平日只和街坊邻里往来,未曾提及身辈上有定居国外的亲戚。
可商越川同父母回钱清镇的老宅整理遗物时,却在阁楼那口作为外婆陪嫁的樟木箱底部,发现了这封五十年前、来自法国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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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巴黎,再转乘火车前往第戎。
商越川法语零基础,英语堪堪低分飘过四级,凭借蹩脚的口语和肢体语言,奇迹般地一次性买对火车票。
法国高速列车一座一票制,双层车厢几乎满员。少数年轻乘客低头鼓捣手机,其余人沉浸于热烈的交谈,空气中弥漫面包和某种奶酪的香气。
商越川如听天书,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望窗外。
沿途农舍零零星星,平坦的田地披了一层鲜绿,火车继续驶向前方,耀眼的日光从村庄教堂尖顶忽闪而过。
和信里描绘的景致如出一辙。
傍晚时分,火车准点抵达第戎。
先前下过一场雷阵雨,地面湿漉漉,淡金色石砌建筑上方,天空净透深蓝,好似梵高笔下色彩强烈的后印象派油画。
商越川拖行李箱走出火车站,万向轮碾过崎岖古老的石板路,哐当哐当。
一路之隔,便是有轨电车的站台和自助售票机。
第戎的售票机界面与巴黎略有不同。商越川脱下双肩包搁在行李箱上方,打开手机翻译软件。
弄明白路线,正准备刷卡支付,肩膀突然被轻拍一下。
身后响起一道口音浓重、稍显犹疑的女声:“Excuseme?”
商越川一愣,下意识回头。
是位红棕卷发的中年女人,手里攥一份纸质地图。女人身后跟着三位小朋友,神情警惕,目光隐蔽地在商越川身上游移。
商越川连连摆手,解释自己也是第一次来第戎,不认识路,更无法帮忙指路。
中年女人似乎没听懂,执意将地图塞给商越川,嘴里念叨含糊不清的地名。
鸡同鸭讲好一阵,碍于对方的执着,商越川放弃挣扎,无奈地伸手接地图。
就在此时,中年女人手机铃响。
女人接起,叽里咕噜语速飞快,时不时瞥一眼商越川。
约摸半分钟,女人挂断通话。
面对商越川疑惑的目光,女人索回地图,微微躬身致歉,说有朋友来火车站接应,不再需要商越川帮忙。
一大三小,神出鬼没,阵风似的消失于视线中。
商越川摸不着头脑,继续刚才被中断的付款流程。
售票机系统反应卡顿,等待片刻,才顺利吐出交通票。
商越川弯腰拾取,低头时,余光瞥见什么,身体刹那间僵住。
她的心跳逐渐增速。
直起身,视线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挪到行李箱上方——
装满值钱家当的双肩包竟然!不见了!
商越川瞪大眼睛,瞳孔闪烁难以置信的光芒,表情过于错愕,以至于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倘若生活是电影,商越川此次拿到的剧本,大概是场充满乌龙的倒霉喜剧。
抵达第戎不足半小时,灰头土脸拖箱子上警局报案。
“双肩包里装了相机、信件、钱包和护照。”做笔录的警员噼里啪啦敲键盘,例行公事询问,“钱包里除了一张银行卡和两千欧现金,还有其他吗?”
商越川摇头。
警员记录完毕,熟练地开具一张护照遗失证明,并告知商越川,第戎未设立中国领事机构,如需要补办护照,最近的领事馆位于里昂。
随后打发商越川“回去等消息”。
双肩包里的信件,只此一份原版,没有复印件,也没拍照备份。如果遗失,就等于彻底失去当初寄信人的相关线索。
商越川心急,试图阐述信件的重要意义,可惜英语水平有限,只会不断重复“important”这个单词。
警员安慰道:“好的,了解,很重要的信件,有进展将第一时间联系你。”
由于交流障碍,笔录耽搁不少时间。
离开警局时,夜幕降临,路灯昏淡的光芒,温柔地铺在街旁古建筑壁身。
商越川电话里向父母报喜不报忧,声称在法国一切顺利,一切平安。
待通话结束,上扬的嘴角顷刻塌落,垂头丧气拖着越来越沉重的箱子前往民宿。
出国前,在高口碑的海外短租APP上千挑万选,最终敲定这套坐落于第戎悠久历史街区Berbisey的两层独栋住宅。
租赁协议规定,商越川拥有一楼的使用权。
包含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带岛台的厨房和客厅。
推门而入,沿墙壁摸索到开关。
啪嗒。
室内亮起柔和漫射的光线。
整栋屋子呈现经典的法式装修风格。
以奶油色为主调,天花板装饰繁复的石膏浮雕,墙壁饰面勾勒石膏线,靠近落地窗的一侧,镶嵌大理石壁炉。
不同寻常的是,屋内摆放了大量雕塑作品。每一尊雕塑,精心配备专门的射灯做重点照明。
雕塑起伏的刻痕,优雅静美地沐浴在光里。
商越川立在门口,无声赞叹。
不愧是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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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三百公里外,巴黎六区,蒙帕纳斯大道一栋奥斯曼建筑的顶楼公寓。
水晶吊灯沉默地垂散暖色光影。
吊灯下方,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中央,手肘抵着膝盖。
年轻男人前方的茶几上,摊开一摞厚重庞杂的遗产文件。
半小时前,巴黎著名遗产律师维克多先生上门拜访。
“蒋修,你已完成大学学业,遵照你母亲谢莉生前所立遗嘱,你作为唯一继承人,将继承她名下全部遗产。”维克多先生低头时,眼镜滑落到鼻梁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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