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背着背篓打头，踩着湿滑泥地，目光不停打量四周地势。这一片山势渐缓，但林木更密，脚下藤蔓交错、落叶积水，极难行走。她却越走越坚定。
身后是林青山和林杏枝，踩着泥水，一步一滑地向上走着。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林青禾忽然停下，抬手示意后面停步。
她半蹲身子，拨开杂草与低矮灌木，往前看去。
前方是个低洼谷地，山腰间被两道自然崖壁环绕，林木掩映，地势略显封闭。谷中有块空地，地面微高不积水，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细细水声。
“有水。”她轻声说。
姐弟三人顺着水声摸过去，果然，在一处岩缝间看见涓涓清泉正从石缝中涌出，顺着岩面缓缓流淌，水清如镜。
林青禾却没被这暂时的喜悦冲昏头脑。她从背篓里取出一点盐末，撒在水边草丛，细看几只小虫路过，不曾翻腹，才放下心。
“不是毒泉，也没有动物尸体，我们运气算好。”她说。
林青禾蹲下用手接了一口，水温偏凉，入口却清冽无比。
“这里能落脚。”她站起身，眼中难得透出些许喜意。
地势隐蔽，后有断壁可挡风，泉水充足，林木繁盛且有大片苔藓覆盖，不远处甚至有几棵野桑、野李，虽不成林，但足见这一带生态良好。
林青山也在巡视，发现岩石间天然形成的洼地可用来接水，又有几棵枝干粗壮的大树，树根如拱桥，可供栖身。
林杏枝看着那泉水眼睛都亮了，连声说：“这地儿真好，比咱们之前那边好太多了！”
林青禾围着谷地转了一圈，将几个低洼处用脚做了记号，又简单扒开几处石头地皮，确认地下没毒根、无蛇窝，才点点头。
“就这里，先搭营地。”
接下来几人熟门熟路地行动起来，林青禾带着林青山砍取合适树枝、藤蔓与大叶植物，选一棵大树树根为依，先扎了个简易支架，又从背篓里取出油布、细麻绳等，搭起遮雨棚。
忙完后，林青禾站在树下，望着天色依旧阴沉的灰云，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这处地势虽好，但仍不宜久留。她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若三日内雨势不再暴涨、泉水稳定不涸，她就将此处做为第一处中继点；若环境稳定，她便要开始找柴、挖坑、积食、熬药、设防——真正意义上的“定居”。
但她也清楚，荒年之中，无地是净土。山中虽远离人祸，但迟早也会被饿疯的人搜刮到。她们必须抓紧一切能抓紧的时间，做好最坏的准备。
风，忽地吹过林梢，山林深处隐隐传来某种声响，像是石头滚落，也像是树枝折断的动静。
林青禾回头看了眼姐弟俩，眸光一敛，神色恢复沉静。
“先休息一个时辰，等会我带青山再出去一趟——砍柴、做陷阱。”
她说得平静，却让人听出一丝随时备战的意味。
*
雨仍未歇，但已不像前几日那样瓢泼压顶。雨丝细密如线，从树叶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上，声音清脆。山谷内的空气湿润，带着草木泥土的气味。
林青禾吃了点干粮就起身，带着林青山开始捡拾合适的枝干。她挑的是粗细均匀、硬度适中的枯木，有的用于撑起框架，有的可以削尖制成防御用木桩或简易陷阱。
“姐，这些够不够？”林青山抱着一捆比自己胳膊还粗的木头走过来，身上已经湿了一大半。
“再捡几根结实的，用来做横梁。还有那边的藤条，能剥皮的挑些回来。”林青禾头也不抬，手上正利索地用镰刀削着枝头，刀落处干脆利落，动作像是早就重复过上千遍。
林青山点点头，快步跑开。他虽年纪小，可这些日子已吃过苦、熬过灾，少年肩膀虽还稚嫩，却已有了几分撑事的样子。
林杏枝则守在树根边，清点物资，将油布裁成合适大小，旧衣服拧干后铺在藤蔓编成的草垫上，准备做内层地铺。她本不会这些，但看得多了，照着做慢慢也就学会了。
“小姑，把那块厚点的油布给我，先盖顶棚。”林青禾伸手接过，用削好的木杆架出一个三角框架，将油布牢牢固定在树干与地面之间，再用藤条加固边角。
雨水从油布滑落，形成一道道线帘，落在空地外侧。棚顶不大，但足够挡雨挡风，足够四人挤在一角不被淋湿。
“姐，我们把这边也围一圈吧？省得夜里风钻进来。”林青山跑回来，小脸因动作剧烈微微发红。
“可以，用枯枝和藤蔓围半圈，再补些大叶草，缝得密一点。”林青禾点头认可。
她不止想遮雨，更要防人防兽。这山里也许有蛇虫野兽，甚至是饥饿的流民。一点遮挡不仅是躲雨，更是遮掩气息和火光。
姐弟俩忙得热火朝天。
林杏枝则在旁烧了一锅热水，把湿衣物洗净拧干，用剩余热水泡了青麦的衣物。她动作细致温和，嘴里哄着青麦喝药、吃饭，孩子脸色仍旧苍白，但眼神清醒了不少，算是熬过了第一波危机。
到了傍晚，营地终于初具模样。
他们围出了一个半封闭空间，外用藤条、枝叶交错编制遮挡，里头铺了干草垫、薄褥，葛根放在角落，衣物吊在一边晾着，正烧水的铁锅正冒着热气。
林青禾坐在入口处，警惕地望着外面树影晃动。
这不是个真正安全的地方。但在如今的乱世里，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落脚点。
她心里还有更多计划要做：柴火不足得再砍，陷阱要设，粮食得晒干囤积，泉水要顺势开个沉淀池。野果、草药、食盐替代品、药草储备——这一切都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必须要有。
否则，只要一场风寒、一次落雨、一次偷袭，就能将他们送入万劫不复。
她低头，看着林青山正在一边试着削木棍，手法还生疏，却已经有模有样。
林青禾伸手接过，对他说：“青山，以后别再说‘我们逃到这儿就好了’。只要天还不亮堂，人还在跑，灾还在后头，就没有‘就好了’这一说。”
林青山眼神一凛，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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