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一过,这一年洛阳的雪便越发不见停。
在连天的大雪纷飞中,罗荃待着凤印归来,长秋宫又恢复到了江绮英来之前那般死一样的寂静。
毕竟其实说白了,立冬宴不过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天子家宴,若非赵宁玉小题大做,一再借机生事,却也闹不到宫里宫外都要为此惊心动魄,风涌雷动的地步。
至于她自己,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凤印凤印没到手,还反过来亲手捧出了个京洛世家出身的新妃。
听说她因此被气得出了好几个溃疡,她爱美又怕冷,便也甚少再出门走动,更别提再有机会来长秋宫寻晦气了。
除此以外,长秋宫中的寂静,绝大部分还是为着吴彦君的旧疾,以及一些旧事。
“……皇长子是娘娘几乎拼掉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又天生早慧,六七岁上便能出口成章,永昌周边几个小部落的语言也都信手拈来,随身背着一把小弓,箭箭无虚发,在永昌时就深得大家喜爱。”
长秋宫廊下,趁着皇后午睡未起,杜若和春江还有其他几个从益州来的老媪闲来无事,正坐在一起话家常。
江绮英走后,春江这个直肠子心中尤恨她背主忘恩,私底下总为皇后鸣不平,又见这两日长秋宫中氛围低迷,本以为也是受了江绮英的影响,心下更是愤愤。
杜若怕她陷入怨怼过深,反而为长秋宫招灾惹祸,便跟她说了实话。
——原是再没几日,就要到皇长子的忌辰了。
春江跟皇后跟得晚,对从前种种旧事知道得并不多,便趁这个机会,缠着她们几个老人儿,非要让她们给自己讲讲。
大伙也正是心绪低落,需要倾诉口的时候,便都与她说了。
“只可惜皇长子去得实在太早,如今想想,当年那场兵乱不就是天妒早慧者吗?否则的话,皇长子明明是乖乖随娘娘在永昌等着陛下凯旋,又怎会临时起意要偷跑去前线找陛下?又怎会轻易就踩中在细作埋在城中的雷火,粉身碎骨?”
说话的陈媪掩面哽咽,另一旁的杜若便用一声叹息将话茬儿接了过去:“唉,我还记得那是咱们益州难得的寒冬,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整座邪龙城都被大雪和火药味儿覆盖,我们陪着娘娘在废墟里苦苦寻了五日,方才寻到皇长子的半具尸骨……”
说着说着,想起当年那些场景,她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自己比起当时多添了许多纹路和老茧的掌心,声音颤抖:
“我陪着娘娘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天灵盖全都碎了,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他的小弓,似发未发……娘娘当时便因过度伤心昏死过去,后来又连发了几场高热,若不是慧姨抱来那时才只有三四岁的太子殿下在她身边哭着唤她,她差一点也就要随皇长子去了……”
“娘娘的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这几年又强撑着生下七皇子,身体实在每况愈下……医官们都说是寒邪侵体,伤了里子,可只有我们知道,娘娘伤的……始终是心……”
杜若说得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几人挤做一团,各自默默垂泪。
春江作为听众,作为一名旁观者,心口如被钝刀划过,酸痛煎熬,实难忍受。
越是如此,她对江绮英这种看似人畜无害的背叛者便越是愤恨。
明明皇后娘娘已经这么可怜了,明明她待她那样好,明明她之前也表现得是那么一心一意为了长秋宫,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杜若似乎也察觉到了春江的情绪变化,为了防止这丫头冲动起来不管不顾,连忙拉住她郑重嘱咐:“春江,这些话也就今日我们私下告诉了你,你万不可再告诉旁人,更不能和娘娘说起,惹起她伤心,知道了吗?”
“可是……”春江不解,手却被她越攥越紧,让她不断地感受着适才这些话的重要性。
她再是执着倔强,但只要是为了她最敬爱的皇后娘娘,她什么都可以忍耐。
杜若见她冷静下来,这才放心松开了她。
这时年龄最大同时也是陪着皇后长大的陈媪也擦干了眼泪,吩咐起了众人:“好了,都去忙吧,我去看看给娘娘炖的药膳好了没有。”
说罢,她便先行转身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春江也被杜若拉着离开了廊下,去忙她们自己的活计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长秋宫昭阳殿内,吴彦君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望着帐顶发了好一会儿地呆。
其实只要一下雪,她就又会被打回到那个冬天,一次次翻开被火药灼烧成炭灰的废墟,却始终找不到她儿子的身影。
任凭她如何哭喊祈求,她身边都空无一人,回应她的永远是她自己干哑的哭声。
最开始她还总是哭着醒来,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便也麻木了。
像这样独自静静发会儿呆,很快,便也能彻底回到归现实。
恰好这时守在外头的罗荃也发现她醒了,便忙不迭地上前伺候她披衣起了身,方将晾好的药膳给她端了过来。
吴彦君散着头发坐在窗边,没打算立刻要用那药膳。
她的眼角眉梢净是倦倦淡淡的疲态,仰头望着窗外的冰雪琉璃世界,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下着雪真安静啊,大监,今日绮英来过了吗?”
罗荃抱着拂尘如实回禀:“江婕妤应是知道再过几日是皇长子的忌辰,特意亲自为皇长子抄了百遍《太上救苦经》于今日午后送了来,只是春江姑娘总觉得江婕妤背主求荣,恐她再惹娘娘生气,便在娘娘午睡时自作主张,将江婕妤赶了出去。”
皇后点点头:“绮英有心了,春江……也是为我。”
罗荃见她神色如常,江绮英晋位后妃的这些天她也不曾流露出或悲或喜的情绪,不免也有些好奇:“娘娘当真不怪罪江婕妤?”
她却轻浅一笑:“她来长秋宫第一日,咱们就知道她绝非池中之物,就算不为此,咱们陛下的檀木扳指也不是轻易就可许人的。”
成婚数十载,纵然彼此的情意早已被这半生的是是非非消磨殆尽,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有多么贪恋重情重义这个名声。
所有人都知道那枚扳指是她年少情浓时送他的定情之物,光为了这一条,他就能在连见都懒得见她的这些年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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