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正酣,林家管事却步履匆忙地入内,俯身在林崇山耳边低语数句。
林崇山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强自镇定,举杯扬声道:“诸位,适才得知城南云栖苑突发小范围地陷,幸得天佑,未伤及人命,虚惊一场。”
他话音方落,已行至门边准备离去的陈谷雨,袖中青晶令符骤然剧震——
道道清辉不受控制地流泻而出。
她指尖轻抚令符,闭目凝神感应,数息后猛地睁眼,清冽目光直刺林崇山:“绝非普通地陷!地脉灵气逆流倒灌,此乃过度抽取、伤及本源的征兆!”
满座皆惊,哗然之声四起。
“陈长老此言是否过于武断?”一位与林家交好的世家代表蹙眉质疑,“云栖苑不过是林家矿场外围……”
陈谷雨不待他说完,指尖于杯中一引,一缕澄澈水汽凌空化作一幅灵光流转的地脉脉络图:“请看!灵气逆流,其源皆指向林府地下!若我感知无误,林家府邸之下,恐怕潜藏着远比矿场更为惊人的隐秘!”
“放肆!”林崇山拍案而起,须发微张,“陈长老,你莫要在此含血喷人!”
恰在此时,窗外西湖异变陡生!
平静湖面无风起浪,翻滚冒泡,无数鱼虾翻着白肚浮上水面,顷刻间死寂一片。
一股混合着刺鼻硫磺与隐约血腥的污浊气息,随着湖风弥漫入厅堂,脚下地面亦传来轻微却持续的震动,席上杯盘碟盏叮当作响。
“地脉悲鸣……”
陈谷雨霍然起身走出船舱,袖中青晶令符光华大盛,清辉如幕,将侵袭而来的污秽气息尽数净化于无形,“林家主,事已至此,还要继续隐瞒吗?你们究竟在府下,行何等逆天之事?”
面对满室或惊疑、或敌视的目光,陈谷雨心知无需多言,转身便走。
盛宴不欢而散。
行经面色铁青的林崇山身侧时,她袖袍微动,一枚不起眼的青晶碎片悄无声息滑落,触地即如冰雪消融,瞬息渗入地底深处——此为引脉之标,将于明日,指引神殿同契锁定这悲鸣之源。
林崇山盯着她那决绝背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狠戾:“既然她自寻死路,便休怪林家不讲情面!”
翌日。
天色未明,厚重的乌云便压住了城头,连清晨的鸟雀都噤若寒蝉,唯有不时从林家府邸方向飞起的、用于传讯的灵雀,划破死寂的天空。
街巷间,早早起身的百姓们窃窃私语,不仅议论着昨夜的西湖异象,更传递着林家连夜调兵、以及几处城门悄然增派了陌生面孔守卫的流言。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笼罩全城。
辰时刚至,林家便公然以“缉拿破坏地脉、祸乱民生之妖人”为名,调动了隶属家族的私兵和部分被其掌控的城防军,甲胄铿锵,刀枪如林,将陈谷雨下榻的驿馆围得水泄不通。
馆驿之内,陈谷雨临窗而立,神色平静。
掌心内的青晶令符正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与大地深处那哀鸣不止的地脉相互呼应。
昨夜她留下的那道青晶印记,正从林府地底传来一阵阵痛苦而紊乱的波动。
“陈谷雨,出来受缚!你破坏地脉,致使云栖苑地陷,西湖鱼绝,证据确凿!若再负隅顽抗,格杀勿论!”林家私兵统领策马于阵前,声音裹挟着灵力,传遍四方。
就在弓弩手张弓搭箭,即将发动攻击的刹那——
长街尽头,青石板路面上仿佛凝结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霜华,空气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紧接着,数十名身着不同品阶神殿服饰的契主,如同从晨雾与光影中步出,无声无息地列阵于街心。她们周身萦绕着或炽烈、或沉凝、或锋锐的灵气波动,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威压,竟让前方训练有素的军阵出现了一丝骚动。
为首的老妇,正是江南神殿的镇守者,赤晶契主——炎婆。
她手中那柄看似古朴的赤晶杖顿地,一圈灼热的气浪无声扩散,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硫磺味。
她声音沙哑却如闷雷滚过天际:“林家小儿,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陈长老身负青晶令,乃地母在人间的行走,她会破坏地脉?真是天大的笑话!尔等私调兵马,围困朝廷命官、神殿令主,是想造反吗?!”
陈谷雨自驿馆中缓步走出,对炎婆及众同修微微颔首致意,目光随即越过重重兵甲,落向林府方向,朗声道:“炎婆,诸位同修,林家之罪,岂止于驯养‘瘦马’,践踏人伦?他们真正的祸心,在于窃取地脉灵源,动摇我大周山河命脉!”
“此刻,西湖之下支流正发出濒死悲鸣!”
言毕,她不再迟疑,掌心青晶令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一道浩瀚磅礴的生机之力冲天而起,旋即化作万千青色流萤,宛若拥有生命,精准无比地射向林府深处——正是依据林晚照玉简所载的几处灵力异常节点!
“轰——!轰隆!”
接连数声沉闷巨响自林府方向传来,只见西北角一处假山轰然崩塌,烟尘弥漫中,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血腥与硫磺恶臭的洞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与此同时,府内另外几处亦灵光乱闪,传来阵法崩碎的爆鸣!
“地脉窃贼!罪证昭然,还有何话可说?!”
炎婆怒目圆睁,赤晶杖挥动,一道灼热焰墙拔地而起,阻隔在林家私兵之前:
“神殿众契主听令!随陈长老,肃清邪佞,护卫地脉!”
令下,霎时间灵光爆闪,风火□□诸般法术辉映长空,神殿契主们各展神通,与试图冲杀上来的林家私兵战作一团。
陈谷雨身化青光,一马当先,直接冲向那暴露出的地下洞口。
洞口处,数名林家修士已然结阵以待,刀剑出鞘,灵光闪烁,试图阻拦。
“滚开!”
陈谷雨清叱一声,甚至未曾停下脚步,手中青晶令符向前一照。
一道清辉如潮水般涌出,并非凌厉的攻击,却带着地脉本身厚重磅礴的意志。
那几名修士周身凝聚的灵力瞬间如冰雪消融,阵法符文明灭不定,几人更是如遭重击,脸色一白,踉跄着向两旁跌开,竟无一人能阻她分毫!
青光一闪,陈谷雨的身影已没入洞口的黑暗之中。
那里弥漫出的诡异气息令人作呕,却让她更加确信,林家一切罪孽的根源、地脉异动的真相,乃至黄晶契主失踪之谜,尽数埋藏于此!
与此同时,京城,天宫学院藏经阁深处。
谢晚舟与苏沐阳避开所有耳目,潜入这座沉淀着无数古老秘辛的塔楼。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防虫药草混合的沉静气息。
“分头查找,重点在永昌年间前后,所有关于地脉异常、灵气抽取、禁忌阵法,以及可能与林家发迹有关的记载。”谢晚舟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林立的高耸书架。
苏沐阳无声颔首,身影一晃,已没入另一片幽深的书海。
时间在指尖翻动泛黄书页的细碎声响中悄然流逝。
良久,苏沐阳的声音自一处偏僻角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晚舟,过来看这个。”
谢晚舟迅步趋前,只见苏沐阳从一架标着《九州异物志?残卷》的书格中,抽出一本材质特殊、触手微温的暗红色册子,封面空无一字。翻开内页,字迹潦草古拙,所载内容却令人心惊肉跳:
“…琉焰矿,伴生于地脉节点,性暴烈,初采时灵气沛然,然若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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