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绥回营时,手里还攥着半截被指节捏皱的油纸。
帐外的亲兵见他脸色黑如锅底,都识趣地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倒是今早跟着去猎场的亲兵王二,没看清形势,凑上来挤眉弄眼的:“将军,那兔子……公主还合口味不?属下看您特意亲自烤了一早上,这番心意,公主必定是十分感动吧?”
话音未落,顾绥掌风已至——那团油纸瞬间碎成粉末,玄色靴底碾过残屑时,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连带着泥地一起碾碎。
王二顿时噤声。他这才瞧见将军指节泛白,下颌线绷得能勒死人——这是动了真怒的模样。
难不成将军的真心,被公主践踏啦?
顾绥没理会他的怔忡,转身抄起帐边的长枪。那枪杆是百年紫檀木做的,寻常士兵双手都未必能举稳,他却单手提在手里,大步走向演武场。
“都愣着干什么?”他扬声喝斥,声音震得演武场边的旗子猎猎作响,“点齐三百亲兵,今日练枪,没练到胳膊断,谁也别想歇!”
亲兵们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怠慢,慌忙列阵。
顾绥拎着枪站在队伍前,目光扫过众人时,比北疆的寒风还利。
他想起今早她缩着手躲那只兔子的模样——纤长的手指蜷着,指甲盖粉嫩嫩的,像是碰一下就要碎。
他特意让人把兔毛燎得干干净净,又亲自用银刀划开肚子去了内脏,怎么就脏了?
一股邪火从脚底直窜上来。他猛地抬枪,枪尖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旁边的枪架。
“咔嚓——”
一声脆响,架上最粗的那根枪杆竟被拦腰劈断。
亲兵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顾绥却像是没听见,反手又是一枪。第二根,第三根……不过片刻功夫,结实的紫檀木枪杆就在他手里断了三根,断口处木屑飞溅。
他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掌心被枪杆磨出红痕,却没觉得疼——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滋味,比挨十刀还难受。
“继续练!”他把断枪扔在地上,声音哑得厉害,“谁要是敢偷懒,军棍伺候!”
这一日,镇北军的演武场惨叫声此起彼伏。亲兵们一个个被练得脱了力,瘫在地上像滩烂泥,心里却都明镜似的——将军这是又被公主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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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堂里,倒是难得的清净。
顾绥连着五天没回府,慕清和的日子过得像回到了公主府时那般熨帖。
她不用再盯着丫鬟们反复烘香床榻,晨起也不会闻到那人身上的汗味。
每日晨起,先在暖阁里临半幅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再让碧月陪着去后院喂那只刚送来的白鹦鹉。
那鹦鹉是江南刺史进献的,通人性,会学舌。慕清和教了它两日“顾绥粗鲁野蛮”,它便整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碧月怕它被外人听见,总追着要拔它的毛,主仆俩在后院笑闹着跑,惊飞了满树麻雀。
“公主就别逗它了,”碧月喘着气按住扑腾的鹦鹉,“再教它些正经话吧,要是被将军听见,可就糟了。”
慕清和用指尖挠了挠鹦鹉的下巴,漫不经心道:“他才不会来。”
这几日连将军府的侍卫都松快了些,说将军在营里练得狠,怕是没空回府。
她乐得自在,昨日还让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摆了满架的话本,打算趁着清净看到月底。
“对了,”她想起什么,转身对碧月说,“前儿让你找的那套水晶棋子呢?找出来,下午咱们对弈。”
“早备着呢,”碧月笑道,“就知道公主这几日得闲。”
正说着,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说是太后召公主入宫说话。
慕清和整了整衣襟,心里了然:有些日子没入宫,母后定是又担心了。
入宫的马车走得平稳。慕清和靠在软垫上,掀起车帘一角看街景。
京城里一派太平,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顺着风飘进来,倒让她想起父皇还在时,带着她和阿衍逛灯会的日子。
那时皇叔还只是个闲散王爷,她也还是那个被父皇宠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一切都变了。
“公主,到了。”碧月的声音将她从思绪里拉回来。
太后的寝殿里暖融融的。太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药方,见她进来,笑着招手:“清和来了,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慕清和行过礼,挨着太后坐下。太后拉着她的手,指尖带着药香:“这几日在将军府住得惯吗?驸马……没欺负你吧?”
慕清和软软的偎在太后怀里,软软的脸颊蹭着太后的手臂,像奶猫似的撒着娇:“母后好好养身体,就别老担心我啦,我…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顾绥虽是武将,性子直了些,但心眼实。你父皇选他,就是看重他这份实在。母后知道你打小就爱干净,哀家听说,现在顾绥回府前都要先沐浴三遍?”
慕清和嘴角动了动。他哪是沐浴,分明是兜头浇三桶水,有时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脖颈上还沾着没冲净的泥点子,那算什么沐浴?还不如说是给衣服解渴。
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含糊点了点头:“嗯,还算……干净。
母后身子不好,不能再为她操心了。
太后却像是得了天大的好消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就好,这就好。他能真心待你便好,便也能真心扶持衍儿。”
慕清和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口茶。她知道母后的担忧,可“真心”这东西,哪是说有就有的。
从太后寝殿出来,又去太和殿看了看幼弟,见他认真练习功课,便放心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句“还算干净”,被殿外伺候的小太监听了去。
小太监转头就告诉了相熟的禁军,禁军又跟来宫里办事的镇北军亲兵聊起——几经辗转,等传到镇北军营时,就变成了“公主在太后面前夸将军爱干净,说将军比京里那些文弱书生雄姿勃发”。
王二听得眼睛发亮,拿着刚从伙夫那抢来的两个馒头,一路小跑冲进演武场。
铁骑对冲的轰鸣刚歇,顾绥猛地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又重重踏下,蹄底碾碎满地烟尘。
他抬手卸了头盔丢给身旁亲兵,玄色劲装早被汗水浸得湿透,宽厚的肩背将衣料撑得绷直,每一寸线条都透着藏不住的力量。
翻身下马时,甲胄上未散的尘土簌簌落下。
脖颈间的汗珠顺着紧实的肌肉滑进衣领,又从腰侧渗出来,在衣料上洇出几道深色水痕。
他随手抓过布巾往脸上抹了把,连带着脖颈、肩头的汗渍一并擦过——刚从尘土里滚过的战骑还在他身侧喷着响鼻,他身上混着汗味与尘土的气息,隔着几步都能闻见。
“将军!将军!”王二跑得气喘吁吁,把馒头往怀里一揣,兴奋地喊道,“好消息!”
顾绥皱眉:“什么事?”
“公主!公主夸您了!”
王二嗓门大,演武场附近的亲兵都听见了,纷纷竖起耳朵,“方才从宫里传来的信,说公主在太后面前说您‘爱干净’,还说……还说您比那些书生雄姿勃发!”
“哄嚷什么!”顾绥斥了一声,他抓起旁边的布巾往肩上一搭,似乎有点不自在,“休要胡言。”
“是真的!”王二急了,“是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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