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身后,银铃叮当作响,空灵悠扬,清越绵长。
他们没有动,手腕上缠着银铃的女人便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哼着轻快的童谣推门进入厢房中。
四人紧随其后迈步进去,玄易已经发泄过一通。满地碎瓷如玉折光,莹莹烁烁。
女子漫不经心地踹了一脚脚边躺着的灯架,从怀里摸出火符。她懒洋洋地吹了口气,火苗熊熊燃烧,飞跃而出分别点亮了屋内几盏悬于梁上的明灯。
顾元香这才注意到,这所谓的侧厢房并非用于住人。里头陈设十分简单,一张软榻罗汉床,前头围着山河白锦屏风,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物件,尽是些折磨人的玩意儿。
正对着床榻的,便是一只半人高的铁笼。
明灯如昼,照亮女子温和美丽的眉眼。她嗓子掐着笑,水葱似的指甲又长又艳,随意拐了几个步子坐在榻上,伸手便掐住玄易的脖子,毫不掩饰眸中嫌恶厌弃之色。
“你不知道自己该呆在哪里吗?”女人尖利的指甲陷进玄易脖颈处的皮肉,皮破血流,她置若罔闻,“叶文喧那个贱人!既然是个病秧子还非要生下你做什么!死了也要给老娘找不痛快!”
女子恶狠狠地起身,借力将小玄易按倒在床榻上,双手交叠收紧,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贱种!!你凭什么姓楼!你凭什么跟我儿子抢家主之位!!”
玄易被掐的喘不过气,脸色逐渐紫青。眼看着就要窒息,女子又将这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及时收手起了身。
她轻笑几声,粗气未匀:“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你了。叶文喧要是知道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楼家长子被人这样折磨,怕是死了都不会安生吧?”
“其实啊,我每年中元都会给她烧很多很多纸钱,告诉她很多很多你的事情。尤其是她和楼广死了之后,你有多可怜~”女子一想到这心情颇好,没高兴多久又冷不丁地甩了玄易一个耳光。
玄易被打的发懵,连眼泪都忘记掉。顾元香心有不忍,可玄易还是孩童的样子,这女人的出现甚至不是他心魔最盛的一个节点。
“你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吧?”
“怪就怪他当初在平康坊救了我,觉得我可怜纳我为妾,又整天在我面前和叶文喧夫妻恩爱情深似海……凭什么?凭什么给我赎了身又要让我看他和别的女人天长地久!”她眼眶猩红,血丝遍布眼球,恨的几近疯魔,攥拳生生捏断自己的长甲。
十指连心,痛若蚀骨,尚且不能让她消气些许。
“你爹娘都死在我手里,要不是楼家那帮老东西护着,你迟早也会死在我手里。”
她情绪平静下来,指尖轻轻挑着玄易的下巴,迫使他昂头看着她。
“可你实在和楼广长的好像啊。”
她滴下一滴眼泪,坠在玄易脸颊上盛放如花:“我真舍不得杀你,不如你来替你爹弥补我好了。”
玄易往后缩了缩脖子,细微的动作落在女人眼里又是极度的羞辱。她瞪大眼珠,瞳仁瞬间缩小,鬼一般阴魂不散地掐着他肩膀:“这是你楼家欠我的!”
她张嘴欲在玄易唇上咬下去,被他本能的一脚蹬开半步的距离。玄易迅速翻身下床,踩过床下碎瓷,瓷片接二连三近乎要剜掉他脚底的肉。
女人不慌不忙,冷笑一声阴沉着脸,伸手扯住玄易的头发,揪着头皮将他生拉回来。
“你不愿意啊,我的好公子。”她从怀里摸出匕首,容色凉薄,妖媚痴狂。
“由不得你。”
她举着匕首三下五除二挑开那件下人才穿的布衣,一刀刀毫不留情,在他胸膛一笔一划地刻下她的名字。
秦、欢。
强烈的疼痛抽走他所有的力气,玄易像一具尸体一样毫无生气,任秦欢在他身上刺下属于她的印记。再趁着伤口没有愈合,用墨描摹过几遍。
笔画深刻,墨迹浓重。
秦欢两个字烙在他心头,心魔也自此种下。
“这是墨刑。”阮长风低语,“平康坊是酆都地界的一处玩乐之所,酆都内做生意的老板通常会在卖身的仆从身上刺字,用于昭告旁人奴仆的主人是谁,也用于羞辱,那块儿刺了字的人都不算人,是猪狗不如的贱骨头。”
秦欢勾着唇欣赏他胸前的烙印,心满意足地从他身上下来,随手将刀丢在床榻边。
“你舍得死吗?你那病怏怏的娘亲死前给你的唯一一句遗言,就是要你好好活下去吧?”她佯作惊讶捂了唇,“哎呀,她要是知道一句祝福能让你忍辱负重受这么多苦,会不会把眼睛哭瞎啊?”
“楼晏,你就和我犟吧,看看到底是你命硬,还是我更毒。”
秦欢大笑着甩上厢房的门,玄易见她走了终于泄了口气。
四人静默无言,玄易强忍着喉头处的撕裂感,将眼泪吞下去,低头盯住那把染血的匕首。
他的外貌肉眼可见地变化,岁岁光阴走马观花,玄易的容貌已经恢复成青年模样。
他沉着脸,从地上拾起匕首来。
“他不会要自杀吧?”顾元香语调发颤,她有些不太敢看下去了。
沈听寒摇了摇头:“问心一直解不开,就说明他很想活下去。”
柳伏意道:“这还是他的记忆,只是这一刻他太痛苦,这个画面一直折磨他到长大。”
玄易起身,脱了那件破碎褴褛的外袍,咬着唇,一刀刀剜去胸前的血肉。
……
“真恶心。”他气极反笑,牵动痛处,皱眉蹙额。
玄易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也顾不上胸前止不住的血水。他累极了也痛极了,往后躺倒在软榻上,感觉生命随着血液流动在慢慢流失,似乎就要挨不到天明。
可他的心魔还没有显形。
玄易静静躺着,喘气声越发粗浅,眸光微动,视线模糊。记忆如走马灯般掠过,纷纷籍籍杂乱无章的侧厢房同样如虚影瞬间倒塌。富丽堂皇甲第连云的楼家古宅顷刻间被夷平,方圆百里万象归一,问心淡蓝色的灵力如风卷过,平地又起高楼,山环水抱清幽绝俗之处,矗立起一座白玉古刹。
他自己剃了发,长跪佛前,求一个答案。
签词落地,四字震心。
“诸恶莫作。”
玄易无奈笑了笑,把那根签揣进怀里,起身弃了剑。
灰色衲衣随风扬起,他绝裾而去,茕茕孑立。
“原来是因为签词他才放弃剑道的啊。”顾元香望着玄易远去的背影,转头一看,三人围着他丢下的那把剑若有所思。
她蹲下身来,左右看过了,仍然看不出这剑有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了。像是随便找个城里铁匠铺的铁匠就能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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