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鸢近乎呆滞的重复着动作,双耳嗡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她仿若又置身在大婚那一夜,面前殷红的印泥就是汩汩流淌的鲜血,刺得她眼眶生疼,心底酸涩的情绪不断上涌,如何挣脱都甩不掉。
忽而间,高举起的纤细手臂被大力握住,沉重的凤印脱手而出,重重地砸落在水磨地砖上,生生磕断一小角。
楚月鸢恍惚抬起眼眸,对上男子清冷眉眼,那双昳丽凤眸里并没有多少情愫,可居高临下俯视人时,眼神深邃而冷漠,仿若能洞穿人心。
她瞬间清醒过来。
“太后再盖下去,这张折子便可拿去剪窗花了。”
顺着男子一贯淡漠的声音,她垂下眼睫,看到案几上敞开的奏折上,密密匝匝盖着数不清的凤印,一片血红之下,都难以分辨出奏折上的字迹。
她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此时正不受控制轻轻颤抖。
裴慕唯蹙起眉心,握在女小臂上的手松开,顺着丝滑的云锦缎料下滑,动作自然覆上她的手。
男子掌心温热,掌骨宽大,五指修长,严严实实包裹住她的手。
一股融融暖意从冰凉的指尖流淌到胸口,宛在泠冽的冬日饮下一口热茶,融化冻结在四肢百骸的冰。
楚月鸢的手不再颤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本宫一时走神...印坏这张折子...”
“还有凤印,也被本宫摔坏一角...”
她越说声音越细弱,日光下的面颊白皙到几乎透明,仿若一尊精美的磨喝乐娃娃。
明艳至极,却毫无灵动生气。
裴慕唯盯着女子毫无血色的小脸,眉心动了动,他松开手掌,声音难得柔下几分:“太后昨夜未睡好,这几日就不必过来听政,在凤栖殿里多休息几日。”
楚月鸢她轻轻颔首,昨夜她整宿未眠,天亮后才浅浅睡了两个时辰,头脑昏昏沉沉。今日遇见沈子瞻,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接踵而至,恍如隔世般涌上心头。
“那这几日,就有劳裴爱卿。”
楚月鸢同摄政王客套几句,在锦潼的搀扶下离开勤政殿。
王公公弯身捡起水磨地砖上的凤印,连带磕掉的一角,仔细收进凤雕玉盒。
他小心觑向摄政王:“王爷,这折子还要送去门下省吗?”
裴慕唯目光落在启奏官员的署名上,眼神转冷,干脆利落道:“打回去,让清河郡王再拟一份呈上。”
当夜,这封奏折就被封入锦盒送至清河郡王府邸上。
灯烛辉煌的郡王府中,四名身着轻薄纱裙的西域舞姬正赤足踏在波斯毡毯上翩然起舞,腰肢轻摆,柔韧胜过水蛇。
清河郡王左右开弓拥着两位美妾,张开大嘴咬住一位美妾奉上的水晶葡萄,遂即眯起一双绿豆眼,表情淫邪打量满身细汗的舞姬。
啧,这些胭脂俗粉和宫中那位小太后相比,差之甚远。
可惜了,他原是有机会尝一尝小太后的滋味。
一想起女子那双水波潋滟,楚楚惹人怜的狐媚眸子,他胸膛里顿时涌起一股热意,按在美妾腰间的手掌不由用力几分。
靡靡丝竹声中,王府管事快步走来,俯身在清河郡王耳畔低语几句。
清河郡王眯起的绿豆眼一下子撑大,他挥手遣退美妾和舞姬,亲自走至门前相迎,笑呵呵道:
“王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啊?”
王公公拱手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郡王递上的折子,今日在勤政殿里不小心被太后印坏了,摄政王命奴才转告郡王,有劳郡王再重新书写一封折子送去中书省。”
清河郡王脸上笑意不减:“好说好说,既然太后是不小心,本王再上书一本便是。”
不久前,他成为萧氏宗亲里第一个墙头草,在朝中全力拥护摄政王施行变法。
作为回报,摄政王允诺会扩封他名下的永业田。
因此清河郡王在启奏的折子里,狮子大开口,不仅要上百亩良田,甚至还暗暗占下两个山头百余户良农的水田。
他卖给摄政王如此大的人情,自当要千百倍收回来利息。
客客气气送走王公公后,清河郡王笑眯眯拆开金线锦盒,慢悠悠取出奏折,想要依样画葫芦,照抄上一份交上去。
展开奏折,目光触及纸上“血流成河”的凤印,他吓得双手一哆嗦,脑中黄汤顿时醒来大半。
这...小太后可是让幽冥判官夺走魂魄,把他的折子当生死簿瞎划拉呢!
清河郡王揣摸不准摄政王的心思,他眯起双眼,细细数起折子上的凤印,越数下去,额头冷汗便越密,一股寒意从脊梁直窜上来。
一八十六个凤印,除去奴仆和管事,他清河郡王府共有一八十六口人。
恰好对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莫非摄政王是嫌弃他索要的永业田太多,故意借小太后之手给自己送来警示。
倘若他贪得无厌,便用郡王府里一百八十六口人的性命去换。
清河郡王冷汗涔涔,急忙连夜重新撰写上一份折子,行间字里情真意切,不仅规规矩矩把扩封永业田减成十亩,还交出三年的田产,用来支持前线征战的浮屠军。
清河郡王的这道请命一经门下省颁布,此等高风亮节之举,当即受到清流官员赞誉有加,萧氏宗亲跳脚怒骂。
———
花朝节前一夜,尚衣监才迟迟给凤栖殿送来楚月鸢要在宫宴上穿的百花望仙裙。
百花望仙裙做工繁复,需以三万次捶打的金银丝捻入蚕丝绞织而成,衣襟,广袖和逶迤裙摆上具绣有名贵的牡丹,芍药,琼花等图纹,绣工精妙,百花错落有致,几乎如真花一般别无二致。
月色下,裙摆百花随着光线角度偏转,能呈现出流光溢彩的神奇效果,传言若是再以鲜花薰衣,甚至会引来蝴蝶落于裙上。
这件鬼斧神工的百花望仙裙,至少需要手艺精湛的绣娘绣上半年才能制成。
许嬷嬷和锦潼合力从鎏金云龙托盘取出长裙,空气中霎时激荡起一股子陈旧霉味。
许嬷嬷行事稳重,尚且能稳住脸色,可锦潼年轻气盛,她当即拧起柳眉,抬手指着皱巴巴的百花望仙裙质问:
“赵公公是不是搞错了?这套百花裙明显不是新做的...”
北司总管赵公公手持拂尘,脸上的笑意和他和这个人一样不阴不阳,细着嗓子道:
“哎呦,锦姑娘慎言啊,这套百花望仙裙可是尚衣监的秀娘们花上大半年赶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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