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提起剪刀,再度抚上南殊的腕,把她那浸了血的手套轻轻剪开。
南殊本想挣扎,可指节被剪刀碰到的一瞬,凉意直透骨节。丝料从伤口上掀开,疼得她咬紧牙关。
沈承昱见状顿住动作,将南殊的手背稳稳托在掌心,又带她坐下:“疼告诉我,很快就好。”接着用镊子夹起蘸满碘酒的绵团,拭在她的伤处。
起坐间,南殊下意识扶上小腹。那里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紧绷着,反倒出奇的柔软,连带呼吸也跟着畅快许多。
她不再抗拒,任由那冰凉的药水擦在掌心,很快便温热起来。
抬头无意间瞥见墙角挂着一方小小的蜘蛛网,不禁皱起眉头:“你从前来安全区公干,也是住在这儿?”这地方实在太过寒酸,甚至比不上他们二人从前住处的储藏室。
“是。”沈承昱早猜到南殊会问,弯了弯唇角道,“这里已经是安全区内最好的办公场所了。”
褚南殊轻“嗤”一声,讥讽道:“怎么?和难民挤在一起,标榜自己很高尚?”
沈承昱不以为意,取过绷带走到南殊身侧,将腰靠在桌边,重新托起她毫无血色的手。
应声时也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下次再来安全区停留,可以到我这儿。我给你这间屋子的钥匙。”
掌心抚住她的指尖,却半天都没能捂热,只好先用纱布缠起伤口:“你太显眼,他们会直接认定成可以牟利的对象。我这里安全很多。”
“这种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褚南殊抬眼,目光还没等落在沈承昱身上,就对上了陈彬那张无辜的脸。
他正拿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承昱却像没瞧见他似的,一门心思低头缠伤。
陈彬尴尬,想同南殊问好。可“褚”字刚一出口,就被沈承昱骤然沉下的脸色挡了回去。吓得陈彬马上改口:“夫人您来了。”
南殊没应,只暗暗将牙根咬得更紧了些。看沈承昱慢条斯理的动作,一气之下挥起剪刀,斩断了他手中的纱布。
断口凌厉,半截从沈承昱掌心滑落。南殊拾起缠在自己手上的那端,动作麻利地包扎起来:“我去找神父要了清单就走。”
说话间便已将纱布缠好,起身要走。却没成想站得急了,呼吸紊乱时眼前骤然一黑。
她下意识地去扶桌角,却没抓稳,脚下虚浮着向后倒去。
好在沈承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南殊的胳膊将她按回椅上:“是不是没吃东西?”
南殊眼前的景象仍迷离着,声音好像隔了千丈远,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唇色褪去,额角也随之沁出细汗。
“你这是低血糖。”沈承昱紧紧扶住她的肩膀,抬头吩咐,“拿糖水过来!”
听见命令,陈彬忙不迭地跑去隔壁自己的房间,冲了碗糖水端到南殊面前。
见她没反应,沈承昱便有些焦急地单手接过水碗,俯身喂到南殊嘴边。
恍惚间,她将唇压上碗沿,皱眉喝了一口。
白糖水顺着舌根滑入喉管,甜得发腻,叫南殊的胃里一阵泛酸,刚咽下去,就忍不住地上涌。她捂住嘴向下压了口气,才没呕出来。
沈承昱怕她下意识用手擦嘴粘到纱布,忙按住南殊的腕,帮她将唇边的水渍擦拭干净。
见南殊的面色有所好转,便再将那碗沿再度按到她的唇上:“再忍一口。”
南殊却将其推开,开口时嗓子还带着些因呕吐而升起的哑意:“你这......没什么其他食物吗?”
沈承昱被她推得险些撒了水,可见她抚住胸口不适的模样,又忍不住把南殊耳畔的碎发卷上食指拨去耳后:“这里是难民营,能有白糖已是难得。还挑嘴吗大小姐?”
口舌不饶人,可瞥见南殊再度白下去的脸色还是止不住地心疼。
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急,就在这里睡会儿。我去租界给你买些,你吃完再走。”
从前连妻子小产都硬生生拖了半个月,处理完工作才回来的人,如今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南殊眼里,这就是惺惺作态。
“沈先生。”她抬眸,将心头刚升起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驱散,“我和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您不必再做这些。”
话语太冷,叫沈承昱将眉头皱得更紧:“别说气话。”
南殊却扶着桌边强站起身,稳住步子朝沈承昱欠身道:“今日多谢您的搭救。”
沈承昱原本想去扶她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眼神中满是错愕与惊惶。
南殊像没瞧见似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将剩下的糖水一饮而尽。纵使胃里翻涌,也忍生生到最后一滴不剩。
将空碗重重放回桌面,目光盯住他外套袖口的那点血迹,睫毛微颤。
后退一步,再度欠身:“抱歉沈先生,是我冒昧,弄脏了您的衣物。我会派人送新的衣物到您的公馆,还有今日用您的药品,我也会悉数补上。”
说罢,转身就走。
房间太小,她两步就跨得出去,沈承昱来不及思考就脱口而出:“南殊,你真的要跟我算到这种地步?”
她没理,径直朝前走。
“一口糖水,一卷纱布,几滴药品你都要补偿给我?我在你心里剩的债,连这点都值不起吗?”他不惜用自己的尊严做赌。
闻言,南殊原本抬起的脚又落回了门槛之内。
沈承昱见状,忙上前走到她的身侧。看南殊缓缓转过头来,眼眸中的希冀更甚,欲要伸出手,却又被她唇角醒目的讥意逼停了动作。
“沈先生,您什么都不剩了。”
她将缠着白纱的手扶上腰际,迈出门槛时不带丝毫犹豫。
铁门关闭时再度发出刺耳的声响,鞋跟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渐渐模糊。
一声接着一声,生生掐断沈承昱的鼻息。伸手想去拿桌上余下的碗,眼前的影却重重叠叠,尽数化成她离去时的背影,越抹越清晰。
咳意上涌,他脚下一软,猛地撑在桌上。空碗逆着力道滑落在地,触在地板上炸出细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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