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低头,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可很快又再一次开口,像是想要在离开前再拉住些什么,“你会去兰都吗?”
这样短促的一句话,却叫她神色一紧。
在如今的形势下,她不会不懂这短短的六个字,是何等的价值千金。
“会吧。”南殊轻笑,便将紧绷的神色转移到了沈承昱脸上。
“兰都离伦敦很近。”她回望过去,语气故作轻快,“我可能......会回去看看我的母校,顺便看看你。”
接着,又不温不火的补上一句:“牛津的春天很美,我想跟我的丈夫一起去看看。”
“哦。”他低下头去,表情更僵硬了些。
南殊本想再多看几眼面前的人,可海风不合时宜的吹过,鬓间发丝遮挡在眼前,叫她瞧不真切。
“小姐!“远处传来的声音刺破模糊的情绪,梅香自车上下来小跑上前,“可算找到您了!大小姐请您赶快回去。”
“出什么事了?”二人一同转过头来。
梅香本想开口,眼神却不自觉的落在沈承昱与他背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噤声上前一步,小声开口:“事关老爷,您回去便知道了。”
“我知道了。”回答利索,心却不自觉的越跳越快。
风声已远,热度未退。
午夜,褚公馆依旧灯火通明。
南殊还穿着下午在码头时的那身衣裳,刚挂掉电话,手肘撑在膝盖上,食指不断按揉着太阳穴的位置。
“还找不到他?”南音低声,眼里布满血丝。
“警察厅的人说他去了南京出差,没说别的。”南殊闭眼靠在沙发上。
耳畔全是那日在办公室,南峤同她额头贴着额头,情绪激愤的讲出的那一番话。
她有预感,南峤他早就已经收到风声,只是他管累了,也不会再管了。
轻叹一息,话语里满是无奈:“我给公董局的朋友去过电话,说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你姐夫说已经在查了,你也别太担心。”南音安抚妹妹,同样也是在安抚自己。
她虽然主持家事多年,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焦灼。毕竟从前再怎么吵,家里的顶梁柱都还在,可如今南峤失联,褚衡仁入狱,家里上下能靠的,就只有这两个女儿了。
汽车熄火的声音自影壁后传来,南殊即刻起身去迎。
“这是我托英国工党的朋友查到的,是目前我能知道的全部消息。”沈承昱将文件袋递到她的手中,南殊三两下拆开,越读眉头越紧。
“Violatingwartimeeconomiccontrolorder?他怎么会犯这个罪?”那张写着英文花体的报告在南殊手中被生生捏出褶皱,“违反战时经济统筹令?还私设资金链?”
沈承昱走进厅中,语气一如既往地稳:“这项法令是中央署刚刚颁布不久的,针对战时物资与民间资本流向做了封锁,所有未经中央备案的资金调拨都会被视作越权。”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早就听说过。父亲也一定知道......”南殊眼里的怒意骤然如洪水般汹涌起来。
沈承昱没动,只静静望着她:“或许伯父是觉得,只要动作够快,就能够做好收尾。可最近局势紧了,中央署下来许多人,很多旧账都是现在才开始追。”
南殊手指颤了颤,将文件袋一把甩在桌上:“他把我们全家人的命放在哪里了!”
“或许父亲是被冤枉的?”南音开口,“又或许......”
“或许伯父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沈承昱俯身,将那叠被南殊打散的文件重新拢起,压在桌角。
又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跟那日相亲宴后,在花园中所说的并无半分区别。
她实在不想再听这些,不顾南音的呼唤,直接上了楼。
梅香跟在南殊身后,但她只想自己静静:“你下去吧。”
“小姐......”她低眉,眼里确满含深意,带着点祈求的意味。
南殊虽不知道梅香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放了她进来。
梅香转身,关门,落锁,动作轻的几乎没有声响。
并未急着先开口,只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信封边角卷翘,似是藏在衣襟下太久,被汗水濡湿。
“这是什么?”南殊警惕。
梅香没回答,而是先将纸袋压进她掌心才道:“这是少爷让我给您的。”
“少爷吩咐,要您带小小姐离开。明天入夜,十六铺码头,会有人接您上船。”说着,便当着南殊的面将那封条打开,从中抽出两张泛黄的船票和两本护照。
船票是十六铺开往南洋的特别通行票,票面上的乘客姓名并非“褚南殊”,而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洋名。护照上的名字与之相同,是英商银行在香港渠道开的临时证件,上头钉着一张贴得略歪的照片,照片上是南殊两年前的一张旧照,但眉心处略微沾了些墨粉,似是刻意模糊。
她紧紧攥着那两本护照,指节泛白,极力稳住神情,再去看那信封中旁的东西。
一张张支票现在眼前,每一张都写着不同的金额,从几百到十几万不等。有的盖着德华银行的戳,有的盖着上海汇丰,有的是港币,有的是黄金券。
她当然见过钱,褚家的儿女从不缺钱。
只是如今,这一张张支票能够兑换的,更像是诀别的书信。
南殊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嘶哑着嗓子问出声:“他在哪?”
心头止不住的疼,眼泪疏疏落下:“他要做什么?”
将那两本护照一把扣紧,直到这一刻,南殊才发现自己居然冷到了指尖。
枪响那天,她都没有这么怕过。
她不信,他真能舍得她不告而别。可眼前的每一样东西,票、护照、钱,全都在告诉她:是的,他已经选了要送她走。
他已经不要这个家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梅香摇头,“但少爷说,您只管走。”
南殊沉吟片刻,目光自迷离缓缓变为了坚定。那份决意并非一时冲动,而是长在骨血中的宿命,使她注定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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