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贵宾病房两面有窗。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床单上,一片一片,反射出刺眼的白。
摇篮空荡,却仍顺着她手的力道轻摆。
眼泪“噼啪”不断地落在被上,于她已然平坦的腹部晕开。
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意仍余波未平,五脏六腑带着酥麻,破碎得满腔是血。
昨日那道滚烫的热流倾泻而下,恍惚间好似被谁的温暖拥住,又被突如其来的冰冷圈住指根。
再睁眼,就是被一群白衣人簇拥着。腹中好似有千军万马齐齐下坠,又在几阵叫喊后身下一轻。
如今十指空空地依在床上,南殊只觉得恍如隔世。
余光中瞥见门扇开合,她立刻不顾腰间的疼痛坐起身子,眼神死死盯在那人的怀中。
小小的襁褓一动不动,落在南殊怀里时安静得怕人。她探出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柔软的唇珠,原本警惕的眼神瞬间化作一滩净水。
“他吃饱了,刚睡下。”他轻轻理过襁褓的褶皱,坐在南殊面前气声道,“医生看过,说很健康。但早产的孩子夜里易受凉,有人抱着会舒服些。”
话音刚落,耳畔的抽噎声更甚。
她明知道在贺绍卿面前不该这样,但眼泪却还是像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
不小心落在孩子皱巴巴的脸上,惹得他轻哼一声,小小的五官都往一处赶去。
南殊忙止住眼泪,捂热指尖去擦。手掌轻轻抚过婴儿额间那层浅浅的绒毛,许是沾了水有些凉,惹得小娃娃毫无征兆地哭了一声。
麻意瞬间自后颈传来,紧紧攥住南殊的心脏。她本能地将孩子抱得更紧,小脸蛋贴在她的胸口,很快便安静了。
伸手抓住南殊的衣襟,嘴巴在那片温热处不断拱动,好似寻着什么。
她情不自禁吻过孩子的额头,只轻轻喘了一息,贺绍卿便伸出手来:“好了南殊,别累着。”
南殊骤然抬起头来,凶光自眼底蔓延,似要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他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垂头理了下被角:“昨日南峤给我家里打过电话问你的情况。我在医院,是佣人接的。”
“告诉他我没事。”南殊轻拍襁褓。
见她态度冷淡,贺绍卿便知道她还在怨恨自己。忙急切道:“南殊,你要信我。抓捕你是底下人做的,我真的不知情!得到消息后我第一时间给宪兵队打了电话,这你是知道的!”
话说得太真,连他自己都恍惚不已。
南殊还记得昨日审讯室内宪兵前来传话,几人将地板踩得吱呀作响。
她原本已经被换进单人牢房,食物也有所改善。送饭的年轻士兵步子轻快,腰间的铁链叮叮作响。
南殊低声唤人,在士兵走近,瓷盏递过的间隙,将一枚金条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掌心。
耳语间目光灼灼,少年的眼神动摇,点了点头便疾步离去。
几小时后,她却被人推搡着押解进了审讯室。
金条摔落声响极轻,亮光却在满是暗红血迹的水泥地上格外显眼。
那个士兵被绑在刑椅上,独剩一口气在唇角的豁口处来回窜着。
南殊心底一沉,腹中随之痛如刀绞。就在她以为必然赴死之际,电话铃声掐断了绝望的思绪。
“贺处长有令,产业处尚未定罪。褚小姐身子不便,不得用刑。”
尖锐的痛呼声刺得耳畔嗡鸣,她看见传话那人立正敬了军礼,之后便四肢瘫软,什么都不知道了。
怀里的小团子哼哼唧唧不肯睡,南殊一心哄他,不知是否是真心回应。
只点头道:“我相信你。”
“但如今我只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一世。”贺绍卿紧紧握住南殊的手,痛苦不已,“那些证据都是实的,无从抵赖。除非你嫁给我,哪怕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也能让上面相信你是真心顺服。”
南殊轻轻按了下孩子的小脸,软软的凹进去一块,又随着力道松懈弹了回来。笑容温情似水,像听不见话一般。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再被关进那种地方......”贺绍卿摇头叹息,“还有南峤,佣人来传话说他急得哽咽。但他如今就是个生意人,地位不比往昔,硬闯无益。”
南殊的动作一顿,万般思绪自眸中闪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嘴角弯出苦涩,轻声发问:“绍卿,你的戒指呢?”
“什么?”他皱紧眉头,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我说,”她抬眸,对上他惊慌失措的面孔,“你的戒指呢?总不能凭一张嘴,就把我娶回去吧?”
“你答应了?”他不可置信。
南殊缓缓合眼,白皙的面庞上闪过一道银光。
他不在。
生死一线之际,她连沈承昱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开始想不通过去的三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在爱些什么?
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得到的安稳还不如一个仇人给得多。
胸腔内杂音四起,泪痕一道道刷下来,声音飘渺得不像活人:“我有三个要求。”
“你说。”
“第一,三年之内不提结婚;第二,我的孩子是褚家人,和你没有关系;第三,订婚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必须竭力保我的平安。”
语毕,她睁眼看向那人刚才的位置,想问一句“明白了吗?”,却只找到一片空落。
顺着影子低头,才看见他早已单膝跪地,从口袋中掏出戒指。
南殊麻木决绝的眼神骤然变为震惊。这枚戒指,她太熟悉了。
“你哪来的?”南殊紧着嗓子发问。
“茉莉小姐过世后,你的这枚戒指流入拍卖市场,我几经辗转买了回来。”贺绍卿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虔诚地将戒指双手奉上,“任凭谁,都不能玷污你的东西,包括你的弟弟。”
南殊俯身探到床边去看,单手搭在喉上,不知该恶心还是该感动。
但他确实是感动的。
贺绍卿盯着她因失血而泛白的唇,心底那份病态的执念像毒蛇般缠了上来。
开口时,眼里不觉地泛起泪光:“嫁给我。”
呕意自胃中翻涌,她狠狠向下咽了口气,恨不得将这枚钻石扯下来砸在贺绍卿脸上。
怀中那一小团温热挡住了冲动。南殊咬紧牙关,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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