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那声音轻得好似只是一声叹息,“沈......”
他顿住一瞬,将嘴唇抿得发白。想看清她,眼珠却被酸疼扯得抬不起来,胸口起伏着压出一句:“南殊。”
她望着幽幽烟气后的相框,有意避开对面话语间的暧昧,淡淡开口:“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吗?”
“法租界那边有个难童医院,她从前常去。你若是有空,可以去帮她看看那里的孩子们。”贺绍卿答道。
“好。”南殊微微颔首,却又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于是上前取了三支香,侵入烛台上的火焰点燃。
安安静静地鞠躬,一支一支插进炉中。眼眶濡湿,不知是因为心酸还是香太呛人。
“我带你过去。”身后突然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南殊回头,见贺绍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墨色大衣的一侧领口别在内里,银色的怀表链凌乱的挂在衬衫扣上,头发不听话地竖起几根,却与他憔悴的面容出奇得相配。
“我想跟你出去走走。”他朝她试探着伸出手。
南殊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唇边翕动,却半晌无言。
最终还是将其掠过,迈起步子朝门口走去。
贺绍卿跟在她的身后出门,冷风卷起白幡扑面而来。
他向后退了半步,只等南殊坐上后座,才从车辆的前侧绕到驾驶室的门口。
车轱辘碾过湿泥,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你消息很快。”贺绍卿的话自杂音中传来。
南殊撩起窗帘,想要光线进来些,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朦胧的雾气中。
垂眼又将其拉回一半,低低问道:“她为什么?明明都要结婚了。”
半晌沉静,才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程靖安死了。”
那窗帘于她的手中皱成一团,嗓音被车身的颠簸震得发抖:“出什么事了?”
“他是奉命支援南京,说等任务结束就回家成亲。但十二月刚撤到长江中下游,就又收到了阻击日军追兵,掩护友军渡江的任务。”贺绍卿顿了顿,而后发出的声音更加麻木,“人刚去就死了。”
“就这样?”南殊半信半疑,“我听说小珠是饮弹自尽。她一个娇小姐,哪来的枪?”
话音刚落,车子骤然停了,一股力量带着南殊向前倾去身子。
她面露惊恐,又很快坐正,不悦道:“你做什么?”
“南殊。”他低沉地唤了声,音色中终于有了情绪,“你说这场仗应该打下去吗?”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制住了喉咙,半天才回过神。
“当然。”只两个字,却坚毅无比。
“当然?”他一拳猛地砸在方向盘上,回头朝南殊看去,“她这么年轻,就该给那些大义陪葬吗?我不过说了一句不该打,她拔了我的枪二话不说就开了。你知道为什么?”
贺绍卿的眼睛红得骇人,把南殊逼得没空想别的,只庆幸自己没与他同排而坐。
见对方没答话,贺绍卿怒意更甚,嘶哑地吼出声:“因为她觉得她丈夫死得不值。”
车内一时寂静,只余喘声。
“你是这样想的?”南殊蹙眉。
听过这些,她只觉得贺绍珠的死并不只是殉情那么简单,而是四下都是绝望而促成的必然结果。
没有父母疼爱,受异母姐妹排挤,青梅竹马的爱人死在战场。到最后,一向疼爱她的哥哥也不理解她的痛苦,只用一句“不该打”,就否认了她在后方所有翘首以盼的日日夜夜。
这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殊不相信他不明白,贺绍卿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那你觉得呢?”他不死心,偏要问一问。好像从南殊嘴里得到相同的答案,就能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恶。
她垂下眸去,不愿再看这张虚伪的脸:“开车吧。”
“南殊,你觉得呢?”贺绍卿一字一顿地重复,好似在给自己重复下咒一般。
南殊抬眼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目光冷冽,胜过了窗外的寒风。
“开车。”她命令,眼低的泪光颤动,恍惚了面前之人的五官,映出少女稚嫩的脸庞。
贺绍卿咬紧牙关,额上的青筋凸起,南殊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只得僵硬地转过身去,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很快停在一栋青砖白墙的小楼前。
墙上刷着有些褪色的十字标志,院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与孩子的哭声。
南殊下车时,寒风卷过衣襟,带来一股消毒水与湿霉混在一起的刺鼻气息。
她没刻意去掩,只轻轻皱了下鼻子,便抬步走进去。
长廊尽头,一个满头白发的神父正跟修女说着什么。看见他们二人,忙结束了对话迎上前,朝贺绍卿微微躬身。
“您来了。”那声音低缓,带着些淡淡的悲悯。
贺绍卿颔首,转头看向南殊,举起手想要介绍,却又在称呼上犹豫着开不了口。
手掌滑落,“啪”一声落在裤线上,声音才随着散了出来:“褚小姐,绍珠的朋友。”
“您好。”神父将目光落在南殊脸上,温声补了一句,“愿上主的怜悯能抚慰每一颗失落的心。”
南殊低眉微微欠身,扯出礼貌的笑。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的病房里传出“砰”地一声。
二人的目光被一同吸引,只见铁皮水盆翻倒在角落,稀薄的血水一路蔓延到门槛。
屋内的床榻一排连着一排没有缝隙,孩子们或蜷缩在破棉被下,或伸出消瘦的胳膊吊着点滴。不吵不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脸上只剩受过惊吓后的空洞。
“这些孩子大多是从苏北和嘉兴逃难而来,跟父母走散了。若不是靠外援,根本活不下去。”神父走到二人身侧,轻声解释。
南殊的心口被眼前的场景压得说不出话,撇开眼不去瞧那些孩子,才勉强继续道:“麻烦您把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给我,我会派人送东西过来。”
“褚小姐,感谢您的善心。”神父半合起眼,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些孩子失去太多,唯有仰赖仁者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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