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只微开出一个人的身位，拦在门前的毒虫自觉散开，像是在列阵欢迎他们。
门内传来一道分外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是苏岚瑛。
穆迩在前探路，祝新蕴紧随其后进了碉堡。这里面光线暗淡，漆黑的案台遍布四周，上面摆满了黑色的瓶瓶罐罐，看起来像是实验台。
更为可怖的，是一些案台旁边一张张扭曲的脸，龇牙咧嘴，面目可憎，眼珠偶尔滴溜转动一下，身上的肉软塌塌、黏腻腻地耷拉着，像放久的腐肉，肤色比正常人偏暗，已毫无血气，似乎是还没完全炼化的傀儡。
莫顾不会也变成这样了吧！
祝新蕴强忍恶心的冲动，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再往前走，案台变少，中间是一块大空地，光线明亮许多，正中央有一座黑色莲花台，一女子着幽蓝长裙阖目端坐其中。
“你们来了。”苏岚瑛睁眼，眼前空荡荡的，她却能精准看向祝新蕴和穆迩的方向。
“你故意放我们进来的。”祝新蕴解了隐形，眼前人明明才见过面，现在的苏岚瑛却如行将就木般虚弱不堪。
“外面那些都是至毒之物，即使看不见你们，也能咬上去，我不开门，你们怕是要费好些功夫。”
“那莫顾在哪里？”祝新蕴也不打算废话。
“莫少主在地下暗房，钥匙，嫣儿也给你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徐小姐也在。”
徐星落……不知道她会对莫顾做些什么。
“你会就这么放我们过去吗？”祝新蕴并不挪步，依然防范着。
“我肯定不能，所以，来吧。”
苏岚瑛举起双手，幽蓝的法力与暗黑的毒气于她指尖交汇，须臾分散开来，在这片空地四处撞击。
祝新蕴支起一个小结界，却被一撞即破，法力破开结界后直冲向她，好在她反应敏捷及时躲过。她又尝试了几次，结界总能被轻易击碎，她一度以为自己还没能恢复过来，法力不足，心中难免开始慌乱。
自我怀疑之际，穆迩抓住她再度尝试的手腕，一剑挡下前方攻击，轻声道：“保存法力，她这是在祭身借灵，威力提升了数倍。”
“祭身借灵？”祝新蕴没听过这个。
“人将死之时，把自己的全部法力献祭给周围天地，从而短暂获得自然灵气，你现在的结界防不住，除非像那日一样。”
那日，说的是他们二人被苏致瑾围困之日，她最后布下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结界。
且不说那样一个结界要耗费多少法力，祝新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眼下想布也布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
自然灵气，她哪里打得过啊？
“别慌，只要能扛住，等她彻底献祭完，就会结束了。”穆迩嘴上安慰她，其实也不确定他们能否扛过去。
硬抗吗？好吧。
祝新蕴不疑，同穆迩背对背站着，一人操纵空间刀刃迎击，一人挥剑抵挡。自然灵气太过强悍，她的空间刀刃与之纠缠摩擦，不仅斩不断，还会产生尖利的剐蹭声折磨他们。祝新蕴的感知太敏锐，这声音于她而言简直要命，折磨的同时，还会干扰她的判断与反应。
猝不及防被一道灵气打到，她害怕穆迩分神，硬是咬牙忍住，才没叫出来。之后又挨了好几下，疼痛灼身。
原以为这会持续很久，一刻钟后，这些攻击竟停了下来，莲花台上的苏岚瑛收起双手，而后，缓缓向一侧倒下。
她的生命，已然到了尽头。
“缚茧被破，黔驴技穷，我在此以性命相拦，也算是，不负苏家。”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依然平平，就好像交付性命的事，也不过寻常。
缚茧一成，阵眼便与结界共存亡，是以无人会轻易用，抑或是，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当阵眼。此前祝新蕴破了缚茧，定是对苏岚瑛造成了重创，所以她向天地献祭，也支撑不了多久。
祝新蕴没从书上看到救回阵眼的办法，如今祭身借灵，更是无药可救。
苏岚瑛的笑容有些惨淡：“夏韵，他们要来了，往前走，就是地下牢房入口，莫少主还有希望，岚琦也在那里……拜托你们救救她，她快不行了。”
“你求这些，苏岚琦她并不知道。”祝新蕴的声音平淡，隐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她不必知道。”
“我们没有功夫救她。”
如果可以，祝新蕴一定会救苏岚琦，可要救走莫顾都不易，他们如何带走两个中了寄魂的人？姜清引就是怕拖累他们才没来，现在的苏岚琦只会比她更难出去。
他们需要更多的筹码。
“是吗……”苏岚瑛再没有力气说话，吐出这两个字，彻底阖上了眼，身体周围漫起幽蓝的灵气，飘散在莲花台上方。
祝新蕴和穆迩为她默哀一秒，正欲离开前往地下，莲花台上忽然出现一本书册，一只白玉净瓶和一枚藏青玉环。书封上，大写着“寄魂”二字。
想来是苏岚瑛留下的，祝新蕴不知何用，不予理会，这三样东西却自己飘到她跟前，祝新蕴只拿手一碰，玉环倏然迸发出强大法力，在莲花台前形成一面严实的空间屏障，将整个碉堡内部的空间一分为二。
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
二人也想明白，这是苏岚瑛在为他们拖延时间，玉环中有如此丰沛的法力，看来她早已耗费不少，所以他们才赢得轻松。
来不及多停留，祝新蕴收好这些东西之后，便继续往前走。
走到尽头，冰冷漆黑的墙壁上，确有一道暗门，祝新蕴看着这道门，拿出了郑嫣给她的那串钥匙，大多是相似的，其中有两把不一样，一把最大，一把缀着毒虫纹。祝新蕴拈出最大的那一把，试着轻轻一旋，门便开了。门后是一段向下的长长阶梯，通道无光，只在尽头有一点亮。
穆迩先一步踏入，祝新蕴跟在后面，二人放轻脚步慢慢往下走，至底部，视线骤然变得敞亮，烛火通明之下，是满目的牢笼。
每一间牢房，都关着一个未完全成形的傀儡，他们闭眼僵立，一动不动，看起来和碉堡周围那一圈的相差无几。
越看，越是痛心，眼前这些，可能还差最后几步，便能运出去了。
祝新蕴想起苏岚瑛最后的祈求，留心观察每一个傀儡，走至一半，穆迩忽的停下来，看着眼前几个傀儡。
“怎么了？”祝新蕴问。
“你看他们的衣裳。”穆迩指着眼前傀儡的衣袖，示意她细看。
傀儡身上的衣裳被毒气侵染，泛着黑气，原本的颜色已不可见，可是祝新蕴认出了上面的纹饰——那是莫城流行的簌丹纹。
他们是莫城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莫家的。
祝新蕴和穆迩想起他们来穆城前，莫顾说过，莫家派的人在穆城发现了线索，之后便杳无音信。
他们已经被炼成傀儡了。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个可能，但亲眼看见的时候，内心还是遭受着巨大的冲击。
继续往前走，终于，他们在尽头一道密闭的门前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了苏岚琦。
她一头乌发完全散落，面上的疤痕依然明显，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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