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什带着三万残军退回主战场时,戈壁上的血雾尚未散尽。
残兵们甲胄歪斜,有的用断矛支撑着身体,有的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铁甲上的血渍已凝成黑痂,每一步都在沙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他勒住战马,望着远处依旧矗立的嘉峪关城楼,城头上的明旗虽已残破,却仍在猎猎作响,像一根刺扎进他眼里。
此时的嘉峪关城头,厮杀正酣。
顾成用布带将断裂的左臂吊在脖颈上,右手攥着半截断刀,刀面的血珠滴落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黑花;宋晟的肩胛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银甲,他却踩着尸堆往前冲,马槊刺穿一名突厥兵的胸膛,顺势将尸体挑向人梯,砸得一串帖军惨叫着坠落;耿炳文的额角缠着浸血的布条,遮住了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指挥伤兵将滚油泼向城下,热油浇在帖军身上,烫得他们皮开肉绽,惨叫声此起彼伏。
米尔扎在东墙缺口处看得目眦欲裂,弯刀劈翻一名扑上来的明军,却瞥见塔什残军的狼狈身影,心头猛地一沉。
他原以为塔什的五万重装骑兵能碾碎李文忠的援军,届时嘉峪关便成瓮中之鳖,可眼下明军援军未退,塔什反倒折损过半,自己身后的退路已被隐隐包抄——城头上的明军愈发凶猛,城下的李文忠铁骑随时可能杀回,腹背受敌的寒意瞬间爬遍全身。
“撤!米尔扎咬碎了牙,猛地挥刀砍断身边的明旗,“退回主营!构筑防线!
突厥近卫营闻言大乱,攀在人梯上的士兵仓皇后退,被城上的明军抓住机会,滚石与断矛如雨点般砸下,人梯轰然坍塌,惨叫声淹没在护城河的血水里。
米尔扎拖着残兵往主营撤退,路过西墙时,瞥见宋晟正站在垛口上冷笑,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刺得他脊背发凉。
主营军帐内,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着塔什与米尔扎狰狞的脸。
塔什刚摘下布满血污的头盔,就被米尔扎的怒吼砸中耳朵:“废物!你那五万重装骑兵是纸糊的不成?三万明骑就能把你打成丧家之犬!折损两万精锐,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塔什猛地一拍案几,案上的铜壶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你还有脸说我?!
他指着帐外的嘉峪关,声音因愤怒而嘶哑,“我给了你
整整三个时辰!五万铁骑在城下厮杀为你争取时间你连一座破城都拿不下!看看城头上的明旗——那是顾成他们的血!你连三个重伤的老将都收拾不了现在反倒怪我?”
“放屁!”米尔扎踹翻身边的木箱箭矢与断矛滚落一地“那是嘉峪关!是大明经营百年的雄关!顾成、宋晟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我麾下的儿郎死伤过半你凭什么指责我?”
他逼近一步弯刀指着塔什的咽喉“若不是你战败明军怎会有机会绕后?我们怎会腹背受敌?你这蠢货毁了大汗的全盘计划!”
塔什一把拍开他的刀铁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毁了计划的是你!”他揪住米尔扎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面前鼻尖几乎撞上对方的额头“皇储之位让你迷了心窍!你只顾着抢功连最基本的布防都忘了!若你早分出一半兵力守住侧翼李文忠怎能轻易绕到后面?若你攻破嘉峪关我们何至于被逼到这步田地?”
帐外的亲兵吓得大气不敢出听着帐内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米尔扎被戳中痛处猛地推开塔什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抢功?你塔什难道不想当皇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狮鹫营的残部藏在侧翼就是想等我攻破城池后坐收渔利!现在战败了倒想把罪责推给我?”
“你放屁!”塔什的怒吼震得帐顶落灰“狮鹫营是防备明军援军的后手!若不是你攻城不利他们怎会成了摆设?五万对三万你告诉我怎么输的?你的重甲兵是猪吗?连明骑的火铳都挡不住?”
“那是李文忠!是洪武皇帝的亲外甥!”米尔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铁骑是大明最锋利的刀!你以为是那些不堪一击的蒙古骑兵?若不是你贪功冒进非要跟他正面硬拼怎会折损这么多精锐?”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从战术骂到出身从战功骂到阴谋。
塔什骂米尔扎是“靠父亲上位的废物”连突厥语都说不流利只会拿着弯刀吓唬人当年若不是帖木儿大汗亲自坐镇他连阿富汗的小部落都打不下来如今却敢妄谈攻破嘉峪关;米尔扎则骂塔什是“钻营爬上来的野种”
断肋骨的糗事全帝国谁不知道?也好意思在这里吹嘘战绩。
塔什翻出米尔扎三年前丢失波斯行省税银的旧账骂他连自己的封地都守不住只会用屠城来掩饰无能;米尔扎则揭出塔什私吞军粮的黑料说他为了克扣粮草讨好贵族让麾下士兵在冬天饿肚子连战马都瘦得拉不动辎重。
说白了二人因为皇储争斗早就势如水火。
帖木儿大汗年事已高储位之争暗流汹涌塔什靠着军功拉拢了一批军方将领米尔扎则仗着嫡子身份掌控着帝国中枢的部分权力双方明里暗里较劲了五年从波斯的牧场分到高加索的矿脉没有一处不争得头破血流。
这次同征嘉峪关看似协同作战实则各怀鬼胎——塔什想借破城之功压过米尔扎米尔扎则想独占皇储之资谁都没把“勠力同心”放在眼里。
如今战局不利积压的怨怼彻底爆发哪还有半分同袍之谊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算计。
骂到激动处塔什抄起案上的铜壶砸向米尔扎铜壶擦着对方的耳朵飞过在帐壁上砸出一个凹坑滚烫的茶水溅在米尔扎的脸颊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米尔扎当即拔刀刀光在火把下闪着寒芒:“塔什!你敢伤我?”
塔什也抽出腰间的重剑剑刃上的血槽还凝着暗红的血:“怎么?想动手?我怕你不成?”
帐外的亲兵们慌忙涌进来有的抱住塔什的胳膊有的死死拽住米尔扎的刀劝架声、兵器碰撞声、怒骂声搅成一团。
一名亲卫被重剑的剑风扫中半边脸颊瞬间红肿却不敢松手只是哭喊着:“两位将军息怒!明军还在城外咱们不能自相残杀啊!”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
塔什喘着粗气重剑“哐当”一声插在地上剑震颤得嗡嗡作响;米尔扎也收了刀胸口剧烈起伏白袍上的血污随着呼吸晃动。
帐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明军巡逻马队的马蹄声。
“哼。”米尔扎猛地转身袍角扫过地上的断矛
塔什冷笑一声重剑在地上碾出火星:“最好如此。别
指望我会帮你——若你守不住侧翼被李文忠捅穿了肚子我只会踩着你的尸体向大汗请功。”
米尔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掀开帐帘大步离去帐外的突厥亲兵慌忙跟上甲胄摩擦声渐渐远去。
塔什望着空荡荡的帐门猛地一脚踹翻案几瓷器碎裂的声音里他的眼神阴鸷得像戈壁的夜——米尔扎说的没错他确实想争皇储可他更清楚若守不住这防线别说争储所有人都得死在嘉峪关下。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沙砾打在帐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塔什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嘉峪关与主营之间的咽喉要道那里是李文忠铁骑最可能突袭的方向。
他对着亲兵低吼:“传我命令所有残兵即刻构筑鹿砦把重甲兵调到最前面弓箭手沿沙丘布阵——就算死也得拖明军垫背!”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塔什一人。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望着地图上那座顽固的雄关又想起米尔扎离去时的眼神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不该分兵不该内斗更不该低估大明那几位老将的骨头有多硬。
而此时的嘉峪关城头顾成正将一块带血的明旗碎片递给宋晟。
宋晟用断矛挑起碎片迎着风高举残兵们见状爆发出嘶哑的欢呼。
耿炳文扶着垛口望向远处的帖军主营那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他们内讧了。”耿炳文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因伤重而断断续续“这是咱们的机会。”
宋晟望着帖军主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血迹斑斑的笑:“等徐达的大军到了就是他们的死期。”
夜风吹过城头带着血腥与沙砾的气息却吹不散明军将士眼中的火焰。城下的帖军防线正在缓缓成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戈壁的尽头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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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我会帮你——若你守不住侧翼,被李文忠捅穿了肚子,我只会踩着你的尸体向大汗请功。”
米尔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掀开帐帘大步离去,帐外的突厥亲兵慌忙跟上,甲胄摩擦声渐渐远去。
塔什望着空荡荡的帐门,猛地一脚踹翻案几,瓷器碎裂的声音里,他的眼神阴鸷得像戈壁的夜——米尔扎说的没错,他确实想争皇储,可他更清楚,若守不住这防线,别说争储,所有人都得死在嘉峪关下。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沙砾打在帐壁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塔什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嘉峪关与主营之间的咽喉要道,那里是李文忠铁骑最可能突袭的方向。
他对着亲兵低吼:“传我命令,所有残兵即刻构筑鹿砦,把重甲兵调到最前面,弓箭手沿沙丘布阵——就算死,也得拖明军垫背!”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塔什一人。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望着地图上那座顽固的雄关,又想起米尔扎离去时的眼神,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不该分兵,不该内斗,更不该低估大明那几位老将的骨头有多硬。
而此时的嘉峪关城头,顾成正将一块带血的明旗碎片递给宋晟。
宋晟用断矛挑起碎片,迎着风高举,残兵们见状爆发出嘶哑的欢呼。
耿炳文扶着垛口望向远处的帖军主营,那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他们内讧了。”耿炳文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因伤重而断断续续,“这是咱们的机会。”
宋晟望着帖军主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血迹斑斑的笑:“等徐达的大军到了,就是他们的死期。”
夜风吹过城头,带着血腥与沙砾的气息,却吹不散明军将士眼中的火焰。城下的帖军防线正在缓缓成型,而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戈壁的尽头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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