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溪小娘子的禁闭开始。
她就知道,商曜此人只是冷漠,并不真的无药可救。没有找穆家麻烦,待她父母依旧礼重,连她说那些话,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将她送回刺史府,神色始终淡淡。
丢下她就走,很显然是没时间管她了。但一进家,临溪立刻窜进房里,紧紧关上门:“阿父阿母我错了!”
“姬临溪。”姬昱在门外叫,“给我出来!”
李芝兰扯扯他。
“你不想嫁就直说。”姬昱深呼吸,“不许再给我闹出这些不成体统的事!今天跑,今天被抓回来,你很得意?”
父亲被母亲拽走,声音渐远。临溪贴着门滑落,抱住自己。
翩翩,你能明白吗?
你能明白吗?
明白吗?
临溪猛地捂住耳朵。
不许再想!
被关了没几天,她就得知一件更叫她掉下巴的事——商曜去金城打仗了。
临溪听说时正在用饭,险些一口喷出来。忍住没有失态,追问菀青:“他本人去的吗?还是手下那些将军?”
“君侯去了呀。”菀青托腮,“金城郡从前那个何将军被他杀了,还是凌迟处决。如今金城驻军趁他不在,揭竿起事,所以——”
临溪怔怔:“凌迟?”
菀青点头:“市井里是这样说的……金城人肯定会不满。”
临溪手腕一抖,险些碰翻陶碗。
“女公子多吃些。”望舒在一旁叠衣,轻声道,“近来消瘦了。”
临溪却有些食不下咽。
她心底还是有些怕他,那些隐隐约约恐惧,一直都在。
李芝兰端着新制毡裘进屋,坐在案后:“吃饭也不专心。”
临溪脸埋进碗里。
李芝兰无言看着她,半晌后叹气:“小倔骨头。”
临溪一顿。
“你父亲说,拿你没有一点办法,也不打算再关你了。随你吧。”李芝兰替她夹菜,“翩翩,你究竟在闹什么呢?”
望舒和菀青对了下目光,默契离开房间,带上门。
临溪不吭声。
“他领兵去金城了。”李芝兰停一下,“我如今慢慢觉得,这桩婚事还是有些不妥。他近几年一直在战场上,就说今岁,先是冀州各郡,后上谷渔阳一带,如今又来凉州,消停没多久,又是金城。总在日夜奔袭,今后怕也还是如此。你实在不乐意,阿母就不逼你了。”
“不是这个缘故。”临溪闷声说了句,快速扒饭。
李芝兰叹气。
她问:“你既喜欢他,为什么又不愿意和他好好相处呢?”
临溪不言不语,抱住陶碗,眨眨眼睛。
“翩翩。”李芝兰伸手握她,“我总感觉,自宴饮那日,你同我和父亲就有些疏远了……但阿母实在不知做错何事。从前青州益州来使节,众人为筵席助乐,你也参与过啊,又没有往心里去的——想办法讨他喜欢,是你无法容忍的事吗?”
临溪轻轻收回手。
宴饮次日。
她挣扎着起身,读军中传来的信简。商曜只写了一个段字,她明白何人所为。
并未上门打草惊蛇,只约段泰膝下女儿文君一道去市集。人人都知道她和武堂商行相熟,一向能低价买到些新奇东西,文君赴约。
只是神色有愧。临溪将她请到武堂后院,倒了酪浆,开门见山:“昨日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还好。只是想知道,到底何处得罪令尊或令堂,要这样害我。”
文君年纪本来就小,将将及笄,一听就惨白脸色:“翩翩阿姊。”
“我自然不是怪你。与你无关。”临溪倾身,揉揉她脑袋,“没有发生什么。你同我好好说,不会如何。”
她是骗人的。坐实是段泰夫妇,她怎么也要持剑上门去。
文君小声问:“当真没有什么吗?虽然我知道,你们会成婚。”
“没有。”临溪肯定,“你看我一点都不难过。”
文君就乖乖说:“是我父母。我祖父母想将我送去君侯那里侍奉,做小妾也可以。但我母亲不肯。你们本来就是要成婚的,她觉得无事,又想警告祖父母,别再拿我算计。正好君侯生气,训了阿父一顿,祖父母颇为后怕,担心影响阿父前程,就不敢再生事。”
“我猜也是。”临溪望着她,“你母亲不肯——那她是怎么说的?”
文君惭愧低头:“翩翩阿姊,对不住。我阿母不是真要害你,她只是觉得婚雁都送了,迟早要做夫妻,就没什么。且归根到底,她是宁愿自己护我,也不愿意我委身于人……莫说做妾,就算是正妻,她也不会同意别人算计我的。我阿母就是这样。阿姊,恳求你宽宥。”
语毕颔首,叉手行礼。
临溪倏地攥紧杯耳。
原来是有这样的母亲存在的。
她一直安慰自己,所有向外、向男子分摊责任的行径,都是父母迫不得已。局势、权力、姻亲、安稳、富贵,全是正确的权衡与选择,实则并不折损他们对女儿的爱意。她相信如果商曜三四十岁,如果他已有正妻,父母绝对不会这么去做。他们只是看中他的十九岁,看中他越发大权在握,看中他能够永远妥善保护妻儿的卓越能力和坚毅性情。
所以他们爱她是真心,一直只有她,也一直、一直爱护她,她深感无比幸运。她只是不能够要求他们像谋求自己的人生一样一往无前地谋求她的自由与幸福,天底下也没有一个女儿,拥有这样幻想的资格。
但原来是存在的。
她忽然间无比失落。
这种失落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至今没有好全。
她不追究了。也不打算告诉李芝兰,王琢夫人所作所为。
“我只是自己都不曾想好。”临溪垂眸,“且他又要和凉州人打仗。”
“政客部曲之间,是非对错另议。”李芝兰道,“不伤生民即可。”
临溪捏着木箸,不再说了。
“但你实在不愿,阿母不会逼迫。”李芝兰望她神色,“阿母只是不明白,他显然是很喜爱你,你也有所触动,为何还是不愿意?”
临溪抱起陶瓮,咕噜咕噜喝汤。
李芝兰知道这是不想答,心里又是叹息,将毡裘指给她:“天气冷,我早前叫人给你做了新冬衣,今日送来了。身体刚好,不要到处去晃荡。”
临溪手指一顿。
午后溜去武堂,进门就抓住轻鸿:“你知道他真是去金城了吗?”
“是金城。”轻鸿放下算筹,肯定道,“金城那个地方,兵权一直在护羌校尉手里。人被他处死,他又回了姑臧,或许就乱套了。所以要赶过去吧。”
“那个将军叫什么?”
“这我就不知了。”轻鸿看她,“怎么了吗?”
“据我所知,这人早就弃城躲起来了——死不死还有什么区别?金城驻军之前没闹,为何非要这时闹事?”临溪凝眉,“我方才想了想,自从那一趟回来,他身边似乎一直少一个文官。那人姓桑,正是金城籍贯,人很儒雅,且羌语流利。我之前一直以为,带他回治凉州,就是这个缘故。”
轻鸿眨眨眼。
临溪还在垂首思索,轻鸿忽然托脸感叹:“翩翩,你是真的比很多男子都聪明。很细心。”
“有什么用。”临溪趴去案上,“又没有我说话的地方。我只能猜一猜。”
轻鸿提起另一桩事,很是雀跃:“我父兄应当快回了。按照先前定的日子,再过半月就该到姑臧。”
临溪跟着一振:“发财回来咯。”
“那当然喏,我阿母也很高兴。”轻鸿抱胸,“这一趟真的很多钱,一路途径安定北地上郡,甚至能到西河,帮人通市售卖也要很久。三个月赚这一笔,不多的话,我阿父是不会同意的。”
临溪玩着手指:“西河郡——是不是离晋阳很近?”
“是的。”轻鸿凑过来,“两地简直毗邻,中间只隔兹氏平陶大陵几个县。我是活地图,不会记错。”
“我哪说你错了?”临溪挡住脸,“随口一问!”
“翩翩。”轻鸿撑住案头,“你胆小鬼。”
临溪一怔,不服抬脸:“我没有——”
“你明明就喜欢他啊。”轻鸿直直看着她眼睛,“不想去晋阳倒也没什么。绝不承认是为何?”
临溪发呆片刻,摇一摇头:“一旦承认,他更会把我掳走的。”
“他总是装作对我不错的模样,骗过所有人。”她垂下脑袋,“但骨子里依旧不是好人,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不能傻气。”
轻鸿实在不明白,她是全然没开过情窍的,脑子里只有赚钱和炙牛羊。闻言更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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