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汇合

日行三十里，赶在午时前，撑花到了乐辛。

她不清楚乐辛有没有布控，也不敢回风暖院，就在郊外找了个破茅草屋住下。

榴昭一路跟着，连住三日，见她每日早起出门，日头高了就归。午后日落再出，一直到深夜月悬时再归。

这日，赶在撑花出门前，榴昭匆匆起床，拦住她道：“花小妹，你每日起那么早干什么去呀？要不要我跟着你一起去？”

撑花连连摆手，不自然道：“不、不用，你在家好好歇着，等我回来给你带烧饼吃。”

说完后，她就出了门。

她并不清楚凡朝在不在乐辛，依照朝夏姐姐的判断，如果神主当初抓到了凡朝，那就不会布下那么严密的布控。

所以凡朝一定逃了出来，而她若想与她们汇合，一定会来乐辛。

比起在大苍四处留记号，茫茫人海中寻人，显然回到几人皆知的起始点寻人概率更高。

虽然进了乐辛后，她没瞧见什么布控，但还是小心为上，尽量早时和夜间出门，避开人流量大的时段。

前几日她已经将乐辛转了个遍，今天壮着胆子，回到风暖院附近，隔着巷子口，瞧了瞧风暖院的门牌。

原本几人在里面生活的时候，风暖院欣欣向荣，气派非凡，如今却冷冷清清，匾额都歪了下去，门上掉漆，结了好几块大蜘蛛网。

她叹了口气，又走到小门处，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响。

听了半天，没闻见动静，一脸失望地走了。

日头渐高，她提着一兜烧饼回了郊外，只见榴昭扛着扁担，提了两桶水回来，往一口大水缸里灌水。

撑花惊讶道：“你哪来的木桶？”

榴昭笑得憨厚：“我从屋后边的草垛里捡的。”

“我想着你昨夜里不是想洗澡吗，可是打水又不方便。这屋里正好有个水缸，今天我把水打满了，你想洗澡，烧热了就好。”

听到她的话，撑花一直以来紧绷的心，突然松了一点，有种喘口气的熨帖感。

她感动地拉住榴昭的手，将烧饼递给她：“谢谢榴昭姐姐。”

榴昭拿着烧饼，带着她走回屋内。

坐下后，一人一块饼子，边吃边道：“花妹妹，你这几日都在干什么呀？”

撑花见她又问，刚想搪塞，但人今天不辞辛苦给她打水，又生出些欺骗她的愧疚来。

于是含含糊糊道：“没、没干什么，我找人。”

“找人？”榴昭突然生了兴趣，追问道：“找谁呀，你不是说没有亲人了吗？”

开了这个口，再想闭口不答就没那么简单了。

于是她只得继续道：“找我姐姐。”

“姐、姐？”

不知这话哪里惹了她不高兴，听到姐姐二字后，榴昭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那双原本瞪大了来，显得和善的眼睛，一下缩小，连瞳仁上的水光都消失了，从里面透出幽深。

撑花被她吓了一跳，还不待细想，榴昭又变回了原来的表情，热心又和善：“我帮你啊，花妹妹，我帮你去找，两个人不是更快些吗？”

撑花再次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够了，你一人留在家里好好歇着。”

见她这样，榴昭不好强硬，怕撑花对她起疑，于是只得换一种态度：“你……你不会找到姐姐后，就把我抛下吧。”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撑花再次手足无措起来。

嘿，别说，若真找到凡朝，她一定不会带着她。

因此有些心虚：“哪里、不，不会啊，你想多了。”

二人一同吃过烧饼，撑花抓紧时间午睡，一直到日头西沉，再起，准备今夜连夜寻找。

她出了门，一路往县道走去。

沿着县道一条条走过，起初还有许多归家的人影，后来渐渐稀少，一直走到脚底麻木，撑花回头间，周围人都散了。

偌大的县道上，只余她一人。

撑花顶着明月，继续往前，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城后一处可以入城的小道上。

她看着路旁一颗枝桠粗壮的橘子树，上面结了一串串的金橘，突然想起，凡朝可喜欢橘色了。

她们俩人起初刚从启山逃出来的时候，路遇一整片橘林，当时橘子已经过了季，地上落了好多熟过头的果子。

俩人匆匆赶路，想早点出了启山的地界。

一路狂奔，撑花不禁口渴，瞧着地上的烂橘子吞咽口水。

她这样子被凡朝瞧见了，那人呵呵一笑，明明还不太熟悉，但仍旧停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她：“是不是想吃橘子呀？”

然后不顾此刻正在逃亡的路上，进了橘子林，爬上树，给她摘了好多完好的果子。

当时那甜到糜烂的滋味，撑花还记得。

想到这里，她不禁眼眶一热，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到：看吧！她就是那样好。

就是能让旁人时时刻刻惦记她，像温暖的阳光，即使人不在，依旧能留在心里发光发热。

泪水决了堤，撑花惶惶惑惑好几日，终日不得安宁，心中的委屈几乎绝了顶。

她的视线被糊住，待眼里的水汽抹掉后，突然发现眼前慢慢走来一个朦胧的影子。

接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是谁家小花猫呀，哭那么可怜？”

撑花愣住了，整个人都像石化了一样，直到头顶被揉了又揉，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眼前人，湿润的眼睫一眨不眨盯着那人：“我不是在做梦吧！”

“主人，真的是你吗？”

凡朝又拍了拍她的小脸，见人一双眼又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欢喜道：“是我呀，这段时间，让你们受苦了。”

“对了，夏夏呢？还有经哥，妄河他们，他们跟你们在一起吗？”

她的话刚出口，突然一声巨响，从前方跳下来一人，举着剑，直直对着几人，高声道：“他们当然没有在一起了，因为叛贼方巢夏，已经被抓回曦舞了！”

凡朝定睛一看，厉声道：“榴昭？！！”

“你怎么在这？”

话音落下，她怀里的撑花猝然抬头，盯着几步之外突然冒出来的榴昭，惊恐道：“你！你你你！你不是凡人？！！”

“你跟着我？”

“你究竟是谁？！”

榴昭哈哈大笑：“花小妹，你怎么那么天真啊，不过还得谢谢你，带我找到殿下。否则以殿下的狡猾程度，我还真不一定能逮得到她！”

接着，她手一挥，无数曦舞神官从天而降，将凡朝二人团团包围。

几个官阶高的上前，冲着榴昭拍马屁道：“还是掌事大人有主意，咱们兄弟在外面找了魔头那么久，没想到掌事从她身边人下手，一下就找到了！”

话刚出口，榴昭脸色一凌，立即抬腿，踹了那人一脚，直把他踹到了队伍后边。

“谁准你叫她魔头了？她是曦舞堂堂正正的二殿下，是我的主子！”

“再让我听到谁出言不逊，我要了他的脑袋！”

一时间，在场人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