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宁让,重芸终于喝上了茶水,不过这半夜喝了茶水,倒是令她精神百倍,睡意仿佛见了鬼。
她几次从床上坐起来,捧着自己那张发烫的脸,将头埋进膝间。
所以这算是互通心意了?
到了下半夜,她终于在筋疲力尽中沉入梦里,梦里的内容光怪陆离。
那些人看不清脸面,有人叫她“朵朵”,还有人叫她“芸娘子”。她时而开车行驶在一个风雨加交的夜晚,时而背着弓箭在山野间寻找野物。梦里的房子有的直冲云霄,有的低矮错落,有的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有的飞檐斗拱肃穆森然。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西服套裙,握着方向盘在雨里疾驰,转头一看,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他穿着古装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忽然,天上一道闪电劈过来,一道白光闪过,他偏过头,重芸遮住眼睛,在白光消失前,在指缝间看清黑衣男子的脸,是宁让。
早晨醒来头痛欲裂,她倒了好几杯冷却的茶水下肚,空腹喝冷茶的结果就是用完早点就开始有些腹痛。
“姑娘这是不舒服?我去叫医官来吧。”
“侯爷呢?”
“侯爷去宫里了。”
重芸点点头,“那请医官过来吧。”
男人放下箱子,隔着丝巾探了探她的脉搏,“姑娘忧思甚重啊。”
重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失眠多梦。梦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场面。”
“可否告知在下呢?我好给姑娘对症下药。”
重芸想了想,“我梦见暴雨天我在山路上开车。”
“驾车?”
“不,是开车。”
医官越聊越是心惊,等到他将今日诊断的详情一一禀报宁让,宁让目光一沉道:“朵朵姑娘说的这些话,如果传进了其他人耳朵里……”
“侯爷放心,小的绝不会乱说一个字。”说罢跪在宁让脚边。
医官瑟瑟发抖地退下,宁让给了柱子后抱剑而立的追月一个眼神。
只有死人才会闭嘴。
车师闲的信依旧还未到。
而皇帝与太后的斗争已经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宁让在家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但不管回来多晚,他都会翻窗过来看看熟睡的重芸。
重芸前几日就发现了,早晨起床的时候,这屋子里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于是她今夜打定主意要抖擞精神,免得错过那个半夜翻窗户的人。
宁让风尘仆仆回了侯府,衣服还未换就避开一众暗卫,翻墙进了偏院。
他翻进窗户,坐在重芸的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重芸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假装动了动身子,睁开朦胧的睡眼,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轮廓。“二郎?”
“嗯。”
果真是他没错。
重芸用手撑起身子,头发滑到枕头上,她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想看看你。这句话宁让没有说,倒是觉得坐在她身边,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是缥缈浮云。
他伸手在她头顶抚了抚,“最近太忙了,回来得晚,见你睡了,没有打扰你。”
“你想见我?”重芸问。
“……嗯。”想每天都见。
“那为何不燃灯?”重芸一骨碌爬起来,去点了几盏灯,这屋子里被火光充盈,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床边。
重芸这才看清,他官服还未换下,眼下有些青。
看来真的很忙。她最近时而头痛发作,想起来的事情越发多,睡着了以后也是各种做梦,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爆炸。
但见到他,这种痛苦似乎又轻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在他眼睛下方探了探,他的睫毛扎在她手指上,有些痒,“你也没睡好吧。”
“也?你最近每日睡不好?”
“嗯,做噩梦,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少睡一些,免得这脑子越发不济。你困吗?”她重新坐到床边。
困,非常困。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他疲于应付,挖空心思,周旋其中。
她朝他靠近了些,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给你靠一靠。”
见他没有动静,只是嘴角一弯,眼睛眯了起来,明显有些心情好转。她歪了歪脖子,“怎么?嫌我肩膀不够你靠?”她拍了拍自己的枕头,“要不,枕头借你?”
“不怕她们知道了?”宁让扬了扬下巴,对着门外道。
他是说的那些丫鬟什么的吧。重芸脑筋转得快,“我最近拿你的闲钱去投了个钱庄,放心,没有用你的名号,跟着王千金的商号。赚了一点钱,给这些人当封口费还是够的。”
这女人总是在赚钱一事上有无数的花招。
“帮我管家?”
重芸脸上一红,“怎么?我这账房先生做得不够好?”
“嗯,账房先生有些屈才,管家夫人怎么样?”
重芸转了转手指头,在床单上画了个圈,“这是求亲?”
“嗯。”
太快了吧,这也……
重芸:“那我先考虑考虑。”她想起自己这脑子越发混乱之事,又有些打退堂鼓,“我记不清我从前的事了,嗯……如果,我说如果啊,原来的我本就有夫君,他哪天来寻我,我岂不是为难?”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宁让的嘴唇,她甚至觉得自己与他亲吻都有些熟门熟路,一点不像个生手。
这难道不是有经验的表现?
宁让心道:这个担忧倒是很有趣。
“你如何判断出你从前有夫君?是想起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是想起了我?
重芸继续画圈,这话怎么答呢……总不能说我梦里那些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带颜色废料吧。“这个,不好说。我只是有这个担忧,毕竟我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宁让伸出食指,摁住她画圈的指头,又缓缓将手指与她的一一相触,“我会找人治好你,再等等。”
重芸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两只手抓在一起,放在浴桶旁的画面,眼睛一闭:天呐,要命了!我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只好屏住呼吸不去看他,“行……吧,你早点回去。”
“这又赶我走了?不是借个枕头给我吗?”他伸出一只手枕在后颈,褪去靴子懒洋洋躺在她的枕头上。
这话还真是我说的……重芸有些悻悻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免得自己扮猪吃老虎,把人给吓到了。“那我看着你睡。”
“我可没有半夜让人盯着的习惯。”
“那我不看你。”
重芸说罢真的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听见响动,她又睁开半只眼去看他。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呼吸均匀,看起来累极了。
还真睡了。
她微微低下头去打量他的脸,总觉得这张脸百看不厌。
他伸出手将她揽在胸膛,“别看了,睡会儿。”
重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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