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门在身后无声闭合,沈云站在房间中央,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同样的织金地毯,同样的鲛绡帷帐,连窗边那盆九心海棠都还在原处,只是换了更贵重的紫玉盆。
“师尊若缺什么,随时唤我。”墨临渊站在三步之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我就在隔壁。”
沈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待脚步声远去,她才放任自己打量这个曾囚禁她月余的地方。
指尖抚过雕花床柱上细微的剑痕,那是她刚被囚时试图破窗留下的。现在想来,哪家牢房会用万年灵木做窗棂?又怎会给囚犯用能蕴养灵脉的寒玉床?
她缓步走向梳妆台,铜镜旁的多宝格里,那套青瓷茶具还摆在原位。随手拿起一只茶杯,底部刻着小小的雨滴纹。当初她只当是魔族器具的古怪装饰,现在才明白那是墨临渊的标记。
“真是……蠢得可以。”沈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腹擦过杯沿。这里分明是魔尊寝宫的内室,哪是什么囚牢?若她早些察觉,或许……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铃响,打断她的思绪。墨临渊端着鎏金托盘站在廊下,隔着纱窗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师尊,药煎好了。”
沈云下意识想拒绝,却在看到自己映在镜中的面容时改了主意。镜中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浮着淡青,灵力透支的经脉仍在隐隐作痛。她深吸一口气:“进来。”
门开时带进一缕冷香,墨临渊换了一身素色常服,长发用银绳松松束着,看起来竟有几分书卷气。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案几上,浓黑的药汁表面浮着几片金箔,是用来镇痛的龙血竭。
“温度刚好。”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我加了甘草,不会太苦。”
沈云端起药碗,余光瞥见墨临渊右手虎口处的新伤,是方才在厨房被烫的吗?魔尊之躯怎会被凡火所伤?除非、他刻意撤去了护体魔气。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刺,急忙仰头灌下药汁。
“师尊。”
“我自己来。”沈云打断他伸来的手,取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掩不住另一种更复杂的滋味。
墨临渊收回手,安静地站在一旁。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沈云忽然想起马场那天,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师尊”,当时自己只当幻听,现在回忆起来,那双红瞳里的惊慌根本藏不住。
“你当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什么呢?问他为何要囚禁自己?问他何时识破双重身份?这些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不过是给彼此难堪罢了。
沉默在室内蔓延,墨临渊忽然蹲下身,手指虚虚环住她的脚踝:“师尊走了许久,泡泡药浴可好?”
不等回答,他已经取来嵌着灵玉的木盆。温水注入时,几片安神的紫灵芝在盆中舒展。沈云下意识缩了缩脚趾,却被他轻轻握住脚跟。
“别。”她声音发紧。
墨临渊抬头,红瞳里映着摇曳的烛火,“师尊灵力未复,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温水漫过脚背时,沈云浑身一颤。这不是普通的药浴,水中融了价值连城的千年灵髓,连昆仑派长老都难得一见的珍宝,此刻却被墨临渊随手化入洗脚水中。
“你一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都知道?”哪怕墨临渊亲口说过一次,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墨临渊的手顿了顿,水珠从他指缝间滴落:“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楚瑶。”
水盆边缘被捏出裂痕,墨临渊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寒玉台初见那日就知道。”他指尖划过她脚背淡青的血管,“师尊身上、有寒玉梅的味道。”
沈云猛地抽回脚,水花溅湿了墨临渊的衣襟。他却不恼,只是默默取来软巾为她擦干,又拿来干净的白袜。整个过程恭敬得像个杂役弟子,哪有半点魔尊的威风?
“够了。”沈云缩回床榻最里侧,“你出去。”
墨临渊一脸委屈,仿佛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沈云怎么忽然要赶他走。
“我说,出去。”
帷帐被扯得哗啦作响,沈云背对着他躺下,整个人蜷成防御的姿态。她听见墨临渊轻轻放下床幔,听见他熄灭烛火的轻响,最后是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黑暗中,沈云睁着眼睛看帐顶的刺绣。那里用暗线绣着连绵的寒玉梅,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清,当初被囚时她竟从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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