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三号“静室”。
与其说是静室,不如说是一个冰冷的金属盒子。四壁是光滑的暗灰色合金,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真空的死寂。惨白的光线从头顶唯一一盏嵌入式的灯管中倾泻而下,没有温度,将每一寸金属表面都照得亮得晃眼,也将人脸上最细微的恐惧都照得无所遁形。
李之心被安置在靠墙的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板上。吉萍用尽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小心放平。金属板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骨髓,李之心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痛苦呻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吉萍的心瞬间揪紧。她跪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顾不上自己额角磕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颤抖着撕下自己衣襟相对干净的内衬,小心翼翼地为李之心擦拭嘴角和脖颈处不断渗出的污血。那污血中混杂着蚀骨豺冰冷的紫黑毒素,每一次擦拭,指尖都能感受到那股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寒恶意。后背那道彻底崩裂的爪痕,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紫黑色的毒素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触目惊心。吉萍只能用撕下的布条,蘸着守卫离开前扔下的一小盆浑浊的、带着消毒水刺鼻味道的冷水,一遍遍为他清洗伤口,试图减轻那可怕的侵蚀。冰冷的布条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李之心身体便是一阵无意识的痉挛。
“心哥…坚持住…”吉萍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滴落在李之心冰冷的手背上。她伸出手,颤抖地、轻轻地握住李之心那只同样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她体内那股纯净的力量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波动起来。
嗡!
奇异的视野再次降临!
她清晰地“看”到,李之心体内,尤其是后背爪痕深处,那团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的紫黑色“粘稠阴影”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凶戾!无数细小的、带着怨毒气息的“触须”正沿着他的经脉疯狂蔓延、噬咬,所过之处,原本流淌着微弱生机的淡蓝色“溪流”被迅速污染、冻结!而在他的丹田核心,那点代表“净化内核”的微弱金色“光点”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旋转近乎停滞,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阴影的吞噬。丝丝缕缕淡金色的暖流仍在顽强地流淌而出,试图冲刷阴影,但每一次冲刷,都如同螳臂当车,不仅收效甚微,反而激得那阴影更加狂暴反扑,剥离出更多污秽的黑烟!
更让吉萍心神俱裂的是,在这冰冷的金属“静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无数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银白色“丝线”!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悄无声息地缠绕着李之心,尤其是缠绕着他身上那些被毒素侵蚀最严重的伤口!它们如同贪婪的水蛭,正缓慢而持续地从那些伤口、甚至是从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中,汲取着丝丝缕缕极其微弱的、代表着生命本源的淡白色气息!
这汲取虽然缓慢,但在李之心本就油尽灯枯的状态下,无异于雪上加霜!吉萍能清晰地“感知”到,李之心的生命力,正被这冰冷的囚牢一点点、无情地抽走!
“不…不要…”吉萍惊恐地低语,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拂开那些缠绕在李之心身上的冰冷银丝。但她的手指却径直穿过了那些“丝线”,如同拂过空气。这力量…她能看到,却无法触碰!这发现让她更加绝望。
就在这时,李之心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他极其艰难地,撬开了一条眼缝。
“吉…萍…”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撕裂胸腔的剧痛。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吉萍那张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苍白小脸。
“心哥!你醒了!”吉萍的眼泪瞬间决堤,巨大的惊喜冲淡了一丝恐惧,她紧紧抓住李之心冰冷的手,“你感觉怎么样?别动!伤口…”
李之心没有回答,他全部的意志都在对抗着体内那如同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和蚀骨豺毒素狂暴的反扑。后背的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冰冷的麻痹感正沿着脊椎疯狂上涌,试图再次吞噬他的神智。但他强行守住了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引煞!归元!守住一点灵光!
在吉萍紧握他手掌传来的微弱温暖和纯净力量的微弱感应下,李之心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死死锚定。他将体内肆虐的剧痛和毒素的疯狂冲击,再次视为“净化内核”熔炉的薪柴,艰难地引导着。
剧痛!深入骨髓!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瞬间浸湿了身下的金属板。但他咬紧牙关,牙龈渗出鲜血,硬是扛住了这波冲击,没有再次昏迷过去。
“心哥!别…别用力…”吉萍吓得手足无措,她能感觉到李之心体内那毁灭性的力量冲突。
“…没…事…”李之心喘息着,声音嘶哑破碎。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扫视着这个冰冷、死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囚笼。头顶那惨白刺目的灯光,墙壁光滑冰冷的合金,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和那股无形的、缓慢汲取生命力的冰冷意志…这一切,都让他心中的警兆飙升到了顶点!
这里绝不是庇护所!这是牢笼!一个冰冷的、高效的…加工厂!
他尝试调动丹田内那点微弱的金色漩涡,想要感知外界。但漩涡刚刚艰难转动一丝,一股强烈的、冰冷的排斥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墙壁上、天花板上,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冰冷而强大的禁锢符文被触动,散发出无形的压力,如同铁箍般狠狠勒紧他的精神!噗!李之心再次喷出一小口暗红的血沫,眼前金星乱冒。
“心哥!”吉萍惊呼。
“…禁…制…”李之心喘息着,眼中闪过浓烈的忌惮。这堡垒的防御,远超想象!他的“逆法”感知在这里被严重压制,如同戴着沉重的镣铐。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蜂鸣,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冰冷的“静室”,如同某种冰冷的宣告。紧接着,墙壁上的一块光滑合金面板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方形的孔洞。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合成音从中传出:
“甲字三号静室。编号:柒-叁-零贰(李之心),柒-叁-零叁(吉萍)。准备接受‘净化’初筛。原地静候,不得擅动。”
声音消失,面板重新合拢,死寂再次降临。
吉萍的身体瞬间绷紧,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净…净化初筛…”她想起了广场上那个被拖走、投入暗红闸门的少年,想起了“废品”和“熔炉”的冰冷宣判!她猛地看向李之心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紫黑毒素,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李之心眼中寒芒一闪。初筛?他强忍着剧痛,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丹田核心那点黯淡的金色漩涡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旋转起来。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向外突破那强大的禁锢符文,而是将所有的感知都凝聚于自身周围方寸之地,尤其是…那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缓慢汲取生命力的冰冷银丝!
凝神!静气!捕捉那细微的波动!
在“净化内核”理念的指引下,他将自身视为熔炉,将体内肆虐的痛苦和毒素的冲突作为淬炼感知的薪柴!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艰难地捕捉着那些缠绕在身上的银白色“丝线”的波动轨迹。
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秩序”感的能量流动…如同涓涓细流…正沿着那些银丝,逆向回溯…汇聚向…这堡垒的深处某个地方!那汇聚的终点,散发着一种庞大、驳杂、充满了无数痛苦、绝望、怨念…以及被强行提纯、压缩的生命精华的气息!
这气息…与广场上被投入“归元炉”的少年散发的最后气息…同源!
李之心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骤然收缩!他终于明白了!
“净化”是假!
“庇护”是假!
这所谓的“净世盟”,这冰冷的“预处理中心”,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一个以“净化”为名,行掠夺之实的魔窟!他们在抽取所有被掳凡人的生命力精华!所谓的“废品”,不过是榨取价值较低或抵抗过于激烈的个体,被直接投入熔炉焚毁,作为能量补充!而“合格者”…恐怕就是生命力相对纯净、易于抽取的“上等祭品”,被圈养起来,进行更长时间的、更高效的压榨!
他们所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是维系这魔窟运转的…活体燃料!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滔天怒火和刻骨仇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李之心的全身!蚀骨豺的毒素在这巨大的情绪冲击下仿佛都停滞了一瞬!他想起灰石寨的覆灭,想起栖身点伙伴们的血,想起吉萍清澈眼眸中的恐惧…原来,他们逃离了一个地狱,却主动踏入了另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地狱!
“嗬…嗬嗬…”李之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剧痛和虚弱牢牢钉在原地。
“心哥?你怎么了?”吉萍被李之心眼中那骇人的怒火和仇恨吓住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眼神。
李之心猛地看向吉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和决绝:“吉萍…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藏好…你的力量…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特殊!”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的味道。
吉萍被他眼中的决绝和那沉重的警告深深震撼,她用力地点着头,泪水无声滑落:“…嗯…我…我记住了…心哥…”
就在这时——
咔嚓!
金属门锁开启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死寂。厚重的金属门被从外面拉开。两名面无表情的灰衣守卫站在门口,他们身后,是那个手持莹白拂尘、月白道袍纤尘不染的俊朗仙使。
仙使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第一时间落在了金属板上气息奄奄的李之心身上。他缓步走入“静室”,步伐从容,仿佛踏足的不是囚笼,而是自家的庭院。他的目光在李之心后背那狰狞的爪痕和弥漫的紫黑色毒素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那悲天悯人的淡然。那眼神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和评估,如同看待一件瑕疵物品。
“看来伤势颇重,污秽侵魂已深。”仙使的声音清朗依旧,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此等状况,初筛恐有风险。”他目光转向吉萍,眼神变得温和,“此女心性纯净,气息清灵,倒是难得。‘净化’流程可提前,亦可作为此子能否存续之参考。”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吉萍的身体瞬间僵硬,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提前“净化”?参考心哥的存续?这是什么意思?
仙使不再多言,拂尘轻轻一摆:“带此女去‘澄心殿’,进行深度‘净化’观测。至于此子…”他目光再次扫过李之心,“待其稍稳,再做初筛定夺。”
“是!”一名守卫应声上前,手中的能量长棍指向吉萍,声音冰冷:“起来,跟我走!”
“不!”吉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扑倒在李之心身上,死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我不走!我要陪着心哥!我不去!”她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抗拒。
守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能量长棍顶端的蓝光骤然亮起,发出滋滋的威胁声:“放手!否则按抗命论处!”
冰冷的能量波动刺激着吉萍的皮肤,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她看着怀中李之心灰败的脸庞,感受着他微弱却依旧顽强的呼吸,巨大的痛苦和无助撕裂着她的心。
“吉萍…”李之心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被吉萍压住的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却异常坚定地,反握了一下吉萍冰凉的手指。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无声地开合,只有口型:
“活下去…藏好…”
没有声音,但那眼神中的沉重嘱托和刻骨的守护意志,如同烙印般瞬间刻入了吉萍的灵魂深处!
吉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李之心那决绝的眼神,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更深处,一股源自守护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却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她明白了!心哥要她活下去!要她藏好那可能带来灾祸的力量!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鲜血渗出。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之心最后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入骨髓。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抱着李之心的手臂,任由那冰冷的绝望将她吞噬。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却挺得笔直。她不再看那仙使,不再看那冰冷的守卫,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李之心那无声的嘱托和那刻骨的眼神,深深埋进心底最深处。
“我…跟你们走。”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恐惧都化为了燃烧的灰烬。
守卫收起能量长棍,面无表情地侧身让开通道。
吉萍最后看了一眼金属板上如同沉眠的李之心,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敞开的、通往未知命运的冰冷金属门。她的背影,在惨白的光线下,拉出一道孤绝而悲怆的剪影。
金属门在吉萍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冰冷的“静室”内,只剩下李之心一人,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如同被遗弃的残骸。蚀骨豺的毒素因吉萍的离去和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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