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寝院。
姬琴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另有一丫鬟跽坐榻前捣弄凤仙花,制成蔻丹,用来给姬琴染指甲。
赵嬷嬷端来一碗甜津津的松子牛乳甜碗,递给姬琴。
“大姑娘,有一事,老奴疑心许久,思来想去,还是该给您提个醒。”
姬琴睁开一双美眸,舀了一勺甜汤,“何事?”
赵嬷嬷用眼神遣退屋中几人,悄声道:“前几日的猎宴,老奴见到二姑娘披着一袭狐裘回来。不过是一件白狐大氅,倒无甚新鲜,可老奴嗅到二姑娘满身血腥气,又记起那一晚,长公子亲手猎杀了一头白虎,拎虎回营的时候,身上披的那件狐裘不见了……”
此言一出,饶是姬琴再心大,再以为谢京雪高不可攀,不是姬月能够碰得到的大人物,她也该有些警惕。
姬琴想到这些年来和姬月的恩怨血仇,她心知姬月瞧着乖巧可人,实则也是个奸的,决不能掉以轻心。
姬琴想到谢京雪,又想到姬月,眉眼渐渐凝重。
倘若姬月为了给她的老仆报仇,起了不良的居心。
倘若姬月想更上一层楼,也勾引起这位谢氏长公子谢京雪……
那该怎么办?
姬琴眉眼一凛,咬了下唇,道:“你说得对,她惯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可不能放松警惕。”
姬琴本想着,之后给姬月找一户落魄士族,远远嫁了,便是父亲不悦,亦不会多说什么。
但姬月不安分,那她也只能使些雷霆手段前来镇压,不然真让姬月嫁到了谢家,恐怕就是她和母亲祝氏的死期了!
姬琴抿了下唇,眼风凛冽地瞥向赵嬷嬷:“阿娘准备的紫竹蛇可还养在瓮里?”
赵嬷嬷想到那条深眠的小蛇,心中悚然,连连道:“养着呢,没燃那一味药香,那蛇断断醒不过来。”
这条紫竹蛇,是祝氏从外域巫医那里求来的蛊蛇。
毒蛇长年沉睡,燃香才醒,倒是好养活,每月淋半瓮羊血喂养便是,只赵嬷嬷觉得此物邪乎,心里惧得很。
要知道,紫竹蛇虽细小,獠牙却毒得很。
只需一口,便能让挨咬之人血脉凝固,气血受阻,即便及时放血救治,那一只被咬的胳膊啊腿啊的,铁定也会废了。
姬琴今日想动这条蛊蛇,分明是起了害人之心。
此计倒也不毒,无非是让二妹妹缺胳膊少腿,以此排出蛇毒……
毕竟一个断臂断腿的女子,绝不可能成为渊州谢氏的掌家主母。
姬琴起身,取来那一味诱引蛊蛇的香粉,心下暗暗思忖:她会将其涂抹上姬月的衣袖,如此一来,紫竹蛇苏醒,馋食血肉,便会紧随姬月而去。
姬琴转动香匣,轻笑一声。
“好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仅仅伤她腿脚,没要她性命。这般仁善,姬月该谢谢我的好心。”
-
今日学舍有课。
早晨上的是琴课,下午便是调香。
时间倒也不久,至多一两个时辰就能下课。
香课安排在桃林,世家小娘子们用过饭就要赶往上课地点。
三月,渊州春寒未褪,林风寒凉,但好在学舍烧着炭盆,听课的时候倒不觉多冷。
姬月快步走向挂衣的暖阁,从喜燕手中取过那一件兔毛斗篷。
“待会儿要在林中调香,你帮我带一匣子白芷、丁香、甘松过来。”
课上要用的香料大多都是学生自备,因此姬月也让喜燕回去拿上一点。
喜燕道:“二姑娘放心吧!待会儿是去膳堂用饭,还是奴婢取些点心过来?”
姬月远眺一眼繁盛灼目的桃林。
再过一月,桃花就谢了,这等赏花盛事,在树下品茶吃糕最好。
姬月笑道:“带点心过来吧,我们一边赏花一边吃糕,要是方便,再让谢家仆从端一只茶炉过来,咱们煮点茶来吃吃。”
“嗳,奴婢这就去办!”
姬月笑了一声,先她一步,行向桃林。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赵嬷嬷便抱着一只小瓮,鬼鬼祟祟地跟来。
赵嬷嬷取来匕首,划开那一只小瓮的黄纸封口。
血气氤氲而出,催人作呕。
一条细瘦如竹的黑蛇缓慢爬向地皮。
小蛇仰头吐信儿,似是嗅到那一抹粘在兔毛斗篷上的香气。
它嘶嘶两声,朝着姬月所在的方向,迅疾游去。
见状,赵嬷嬷松了一口气。
许是心腹大患已除,赵嬷嬷脸上竟浮起几分笑意,想到姬月日后都造不成威胁,她冷哼一声,转身回去给姬琴复命了。
-
姬月一时兴起想要赏花,待她来桃林的时候,竟远远听到了如珠落玉的高雅琴音。
几乎是瞬间,姬月想到了此前谢京雪曾在桃林抚琴的事……他说过不再来此,难不成今日又破了例?
没等姬月思忖出什么,一声突兀的蛇嘶声,自茂密的草丛,由远及近传来。
姬月警惕地环顾四周,心中生出戒备之意。
不等她取出腰间剔木的匕首,一条浑身泛起黑芒的长蛇便从伏低的草木间游了出来。
黑蛇鳞甲粼粼生辉,在日光下散出炫目的光芒。
蛇鳞泛黑,这是毒蛇!
姬月吓了一跳,急忙持刃在手,做出防御的姿势。
她小时候跟着阿婆进山采药,打蛇打鸟都很熟练,真要她斩杀一条毒蛇,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
姬月想到方才传来的那一声清幽琴音,忽然心生一计。
她咬牙,一脚踢开那把匕首。
随后拎起裙子,轻盈跳跃,朝着琴音袅袅的桃林深处奔去!
-
枝繁叶茂的桃林,偶有几点光斑倾泻,流淌一地。
花树底下,白衣覆满粉色花瓣,冷香四溢,竟是一名清隽男子跽坐抚琴。
谢京雪忙完政务,难得休憩一日。
他不喜被旁人盯着行踪,偶尔闲情逸致起来,便会独自抱琴入林,弹奏一曲,再施施然离去。
谢京雪松开微颤的琴弦,闭目养神。
今日天气晴朗,他本想再捧一盏茶来饮,却不防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了他的清修。
谢京雪蹙眉不悦。
谢京雪久经沙场,军威甚重,一记冷眼含煞带凶,冷若钢刀,不过眼风一瞟就能镇住那些宵小。
身边人都敬他、惧他,已经许久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造次了。
没等谢京雪出言呵斥,一袭粉色裙袍却迎风飘扬,甜腻馥郁的木樨香气渡来,直奔他而去。
随即一具柔软娇小的身躯从天而降,猛地扑到谢京雪宽阔的怀中,将他整个人压到身下。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桃腮杏脸,正是姬月!
姬月本想借着蛇患,蓄意接近谢京雪。
可她没想到那条毒蛇当真生了智,竟会紧追不舍!
姬月为求谢京雪怜悯,早早丢弃凶器,如今她没有保命的武器,只能不要命地往桃林里跑。
好在她运气不差,远远就看到那一抹离尘秀挺的身影。
姬月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顾不上开罪人,直接飞扑上前,高喊出一声:“长公子,救我!”
许是小姑娘的喊声震耳发聩,谢京雪眉峰微拧,终是发现她身后游走的那一条黑蛇。
黑蛇双目赤红,獠牙狰狞,泌着绿莹莹的毒液,鳞甲早已炸开。
毒蛇战意浓郁,攻势锐进,分明是肃杀之态。
已是蛇袭的紧要关头,谢京雪目光沉冷,顾不上搡开姬月。
男人扬袖一拧,自腕骨翻出几枚凛冽银叶,衔指扫出,杀向毒蛇。
嗖的几声锐响。
寒刃破风而出,腾空发出几声刺耳的呼啸。
谢京雪的暗器来势汹汹,远观一眼,只能看到几道横流的银波。
几枚银叶挟着悍烈的风势,袭向毒蛇。
不过眨眼间,便将它斩成数段。
蛇血爆开一地,满目猩红。
姬月死里逃生,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气喘吁吁,心跳如擂鼓。
一双杏眼早已哭红,眼尾泛起薄薄的胭脂色,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
姬月跑了一趟,身上衣裙也已凌乱。
厚重的兔毛斗篷解开,如同被褥一般披在细腰,衣襟小带松懈,露出一抹要藏不藏的小衣边角,入目便是引人遐想的鹅黄翠色,加之肩头那一丝雪色玉肤,当真令观者心猿意马。
可偏偏,姬月全不自知,她没有伸手扯衣,反倒任由单薄的衣裙下滑,只捋过一团乌黑的发丝遮掩肩背。
可即便青丝再多,也盖不住女孩圆润的肩膀、鼓.囊的胸脯、窈窕的身段。
姬月的细颈浮起一层薄汗,颤栗的双手紧紧攀住谢京雪的肩膀。
她既畏惧男人衣下遒劲结实的肌理,又因自己能靠谢京雪这般近而心潮澎湃。
她便是以这样一副鲜嫩欲滴的娇态,匍匐于谢京雪怀中。
姬月想: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拒绝一个脆弱美人的投怀送抱。
但是。
当谢京雪宽大温热的虎口,轻触上她的尖尖下颌,要掐不掐地拧住她的脖颈时……
姬月清楚意识到,是她失策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只横来的手臂掐住她的脖颈。
男人的手腕力道强盛,皮下青筋粗.壮虬结,如树藤根茎一般,饱含强盛的力量。
他的手劲儿犷悍,半点没有怜香惜玉,他正一寸寸收紧,把持着姬月的命脉。
姬月揪住男人衣袖的双手缓缓松开,她不知所措,许是受到了惊吓,眼泪落得更凶。
在这一刻,姬月似乎明白了……她的那些小手段,又怎能蒙骗过多智近妖的谢京雪?
他早知她心思不纯,他冷眼旁观她的小伎俩。
他不处置她,无非是懒得动手。
直到今日,她不知死活犯到跟前,甚至是胆大妄为爬到他的怀中。
他又怎能容她作乱?
是姬月想错了。
她以为寻常男子都吃这套,可她忘记了谢京雪是何许人……
她不该招惹他的,谢京雪并非她能够驾驭之人!是她做错了!
“长公子……”姬月的口鼻窒闷,气息不畅。
浓郁的桃香铺天盖地袭来,几乎淹没她的唇舌,覆没她的五感。
姬月溺在香凉的沼泽中,她仿佛被谢京雪压着下沉。
这是姬月第一次这般畏惧这等幽冷的异香。
她汗流浃背,忍不住发抖。
她能感受到谢京雪的五指渐渐收拢,勒进细软的皮肉里。
姬月怕得很,但她不知该如何求饶。
可谢京雪仍是神情淡然,那双凤眸无喜无悲,既没有盛怒,也没有怜悯。
他目无下尘,高高在上,如同一尊无情无欲、俯瞰众生的神祇。
他不过小声告诫:“此前,我就劝过姬二姑娘,定要想一个好一点的死法……可你不听。”
谢京雪又用重了一分力气,女孩伶仃的脖颈,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他掌控她的命脉,如同信手折下一枝枯荷。
姬月吃了疼,她艰难地咬唇,鼻尖酸意更重,她挣不开男人的桎梏,只能用滚烫的眼泪服软。
见她惨状,谢京雪反倒勾唇,“若是用手掐喉,窒息致死,恐会便溺失禁,脏了我衣……我们的关系,倒没好到这一步,能容你在我身上放肆。”
姬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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