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话,大家都向苏玉融看来。
苏玉融险些噎着,喝了口茶,不好意思地“嗯”一声。
那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金步摇,中间镶着一颗圆润剔透的东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样华美的首饰,价值连城,只有技艺精湛的工匠才能做出来。
苏玉融今早出门时,犹豫许久,才将蔺檀送她的步摇插上发髻。
她难得打扮,很不好意思。
一名夫人笑道:“是二公子送的吧?”
“嗯。”苏玉融轻轻点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笑容腼腆,“我夫君前几日下值回来,在路边看到的。”
贺瑶亭神情冷淡,这样的首饰,随随便便怎会买到,要重金请匠人打造才行,这个苏玉融,又在炫耀,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大家心照不宣,没想到这村妇还挺得丈夫喜欢。
陈小姐说:“姐姐真是好福气。”
苏玉融低头羞涩一笑。
她们说的话,大多数时候,苏玉融都难以融入,也听不懂,她学会一个道理,叫做多说多错,于是每次和她们一起玩,苏玉融都只是安静地跟在袁琦或者贺瑶亭身边,必要时才说几句话,其余时间便自己吃东西喝茶。
坐了一会儿,苏玉融实在有点晕,方才吃进胃里的点心都要吐出来。
她面色苍白,忍不住了,便大着胆子拉了拉贺瑶亭的衣袖,“五弟妹,我……我有些晕。”
贺瑶亭盯着她的脸,“二嫂嫂不会是晕船吧?”
苏玉融点点头,“好像是……”
贺瑶亭有些不耐,啧一声,示意丫鬟赶紧扶她出去。
真怕她继续留着,万一吐在船上,别人还要不要继续玩了。
已经游近湖心的画舫又慢慢靠岸,苏玉融捂着胸口,等站到平地上,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歉疚地道:“五弟妹,陈妹妹,对不起,我扰了你们的兴致。”
陈小姐笑了笑,“不要紧的,二少夫人,你身子不适,快回去休息吧。”
贺瑶亭面色不善,催促船夫重新离岸,心说,早知道不喊苏玉融来了,在外人面前多丢脸。
苏玉融心中满是歉意。
岸边的青釉上前扶她,“娘子,是不是难受?”
“嗯。”
“奴婢扶您回去吧。”
走到半路,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青釉抬头看了眼,“哎呀,怎么好像要下雨了,娘子,您先在这儿坐会儿,奴婢跑回去拿伞。”
“好,辛苦你了。”
苏玉融正好晕得厉害,不想走路,她便坐在屋檐下,闻言扬声倒:“青釉,你能不能多拿几把伞过来?”
青釉点点头,“好,奴婢知道了。”
她转身跑远。
浓厚的乌云迅速积聚,不过片刻功夫,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毫无征兆。
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珠卷入屋檐下,苏玉融忙提起裙摆,小跑着朝最近的一处用来放置园艺工具的亭子里躲去。
她刚气喘吁吁地跑进,拍打身上溅到的雨水,一抬头,却猛地僵住了。
亭子的另一侧,一道清瘦孤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手里握着一卷书,似乎被雨困在此处,正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雨幕。
是蔺瞻。
他也在这里避雨。
苏玉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就想转身冲回雨里,比起和这位阴晴不定,言语刻薄的小叔子单独待在一起,她宁愿被雨淋湿。
然而,就在她脚步微动之时,蔺瞻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没回,冷淡的声音却穿透雨幕,“雨大,嫂嫂若不想大病一场,给兄长添麻烦,就安心待着。”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苏玉融的脚步钉在原地。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若是淋雨生病,不仅自己难受,还要劳累下人担心照顾,大家都在别庄玩,她这个时候生病,只会扫别人的兴。
苏玉融紧紧贴着亭子的另一侧站定,尽可能离蔺瞻远一些,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两人各据一边,中间隔着仿佛无形的楚河汉界,空气凝固,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劈开天地一小间。
落雨敲打着青石板和树叶,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寂静得令人窒息。
苏玉融浑身不自在,低着头,眼睛只敢盯着自己湿了的鞋尖,连呼吸都放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苏玉融有些着急,雨这么大,五弟妹她们现在怕是被困在船上了。
蔺瞻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石雕,他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另一边那个几乎快要缩到墙里去的身影。
蔺家人一个赛一个的虚伪,又极其重誉,明明厌恶他的存在,但每每碰到踏青,祭祖这样的事情,总要装模作样地唤他一起,以显示他们有多么仁慈,对族中子弟皆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
蔺瞻从来没有试图融入过这个并未接纳他的家庭,所以每次,袁琦他们象征性地来请他一起同游时,蔺瞻都会以要读书为由拒绝。
只是走个过场,族人们也没有真的想请他过去的意思。
这次踏青,三婶同样让嬷嬷过来问了一嘴。
蔺瞻点头的时候,嬷嬷露出了始料未及的惊讶表情,似乎连怎么回去复命都忘了。
袁琦以为嬷嬷听错了话,又派人来问了几遍,都是一样的回答。
“七公子说他会收拾好东西,一起前往。”
袁琦也没搞懂,这煞星往日都识趣地不会同行,这次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但他都开口了,也不好再将他赶走,到了别庄,找个角落的屋子安排他住就行。
微凉的雨丝被风吹进亭中,苏玉融不得不往里面走,才不至于被淋到。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与微湿的鬓角。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少年,肩头湿透,脸上也有雨水。
苏玉融犹豫许久,磨蹭上前,“小叔,你头发湿了,我有帕子,你要不要擦一擦?”
少年这才回头看向她。
苏玉融垂下眼眸。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的春衫,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肩头,布料贴着皮肤,勾勒出肩头圆润柔和的弧度,显得有些单薄可怜,低着头时,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微微弯着,像是不堪重负。
这身衣裙有些熟悉,蔺瞻慢慢想起来,上次春宴,她在假山后差点摔倒时穿的也是这一身。
不是踩坏了吗?
蔺瞻目光垂落,看到她的裙摆上,上面多了几多小花。
绣工不够精美,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她自己缝的,绣娘的手艺可没这么烂。
但在这身绿罗裙上,多出几枝小巧的茶花,看着却并不突兀,好像本来就该出现在那里一样。
蔺瞻莫名想到,雨后在布满青苔的砖缝里长出来的野花。
他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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