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薛秋华母女俩上了马车，街道上已不见多少行人了，寒风将不少家户门外的灯笼吹得来回摇晃，零落的烛光为清夜更添了几分寒意，站在门边的尚怀真鼻尖上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把薛振中领到房中，她拿出那盒晒干的青枣，取出两颗，泡了一壶茶后，握着暖暖的茶杯，感觉游离在冰天雪地中的神思终于回来了，给坐在对面的人道歉说：“今日没想到会是这般收场，伯父您帮我给伯母和秋华道声失礼吧，改日我再上门致歉。”
薛振中喝了一口杯中的青枣汁，但觉清涩解渴，倒是很适合饭后解腻。点了点头道：“无妨，秋华心实，只要你没有冤枉和怪罪于她即可。”
“冤枉？不只是一个小意外吗？您让她可千万不要多想了。”尚怀真懵圈了，这一件小事怎么好像被他们搞得变复杂了呢？
“经商如做官，识人之道也很重要。”薛振中睥了一眼她的懵懂模样，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又道：“这场小插曲你有空再细想罢，夜已深了，伯父留下来主要是想与你谈谈合作的事。”
尚怀真拧眉回想着晚宴的细节，还没得出结论，听到这话后立马打起了精神，整个人坐得笔直，认真说道：“伯父您还有何疑惑，请尽管问。”
薛振中放下茶杯，盯着她问：“你可知教授你家常菜的人乃何方人士？是否自京城来此？”
京中的厨神学堂，因是许代荣上奏创立，故冠以许代荣之名，但实际上却是皇家学堂，专门培养国商与御厨。其准入门槛之高，连通过了厨王争霸海选赛的人中龙凤都不一定能获得修习名额。
首先要名气，但单有名气只不过是可以被世人和宫内注意到，而后需朝中大官与学堂内习成归来之人的联袂荐信才可以获得考核资格，获得考核资格后，还要通过学堂内十二位授课先生的测试，方能入得其内修习。
如果尚怀真先前遇到的正好是一位从厨神学堂修习归来的大厨，并从他那谋得落款荐信，不仅可以藉此扩大永兴客栈的名声，还能为往后立足京城省去许多事。
尚怀真不知他心中所思，还以为他依然是信不过自己，瞳孔闪烁了一下，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答道：“不知，我连那人的模样都不记得了，甚至连回家那日发生了何事也想不起来。”
“可惜。”薛振中闻言，低头沉吟：“却能记得住做菜的手法，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天赋之事，向来无人能究清。”
“伯父，怎么了？”
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薛振中想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可知自己的长处与短板？”
见对方摇头，他又喝下一杯青枣汁提了提神道：“你会做的菜样很多，想法也新奇有巧思，但是能谓之精通的菜肴却不出二三。今日的八道菜，除白切鸡与水煮鲈鱼外，其他的都只能说无功无过，比之漪福楼，虽不逊色，亦仍有差距。”
薛振中见对方没有表现出不耐与气愤的神情，心中暗暗点头，接着道：“平头百姓的寻常吃食大都寡淡无味，故而会被你的厨艺所吸引，但若要走入富贵王侯之家，却远远不够。”
这不就是说自己样样通样样松嘛，尚怀真尴尬地揩了一把不存在的汗，继续安静地听着指教。
“我观你做的菜更注重完成度和调味，却不理会摆盘与主副食材的相辅相成，有些菜过香过艳，有些却寡淡无奇，在席面上做不到品相一致。若非每上一个菜就撤走前一道，完整的席面看上去便会让人在举箸前就失了食欲。”
“别骂了，别骂了，我只是个探店博主，真吃不是为了出片的那种！和专业的美食家不搭边，会做几道能吃的菜已经很努力了！”尚怀真欲哭无泪，似乎能听到自己小小的玻璃心在体内碎裂的声音，不过却不敢出言相驳，毕竟人家金主爸爸说得是真有道理啊！
薛振中看着她的双目渐渐变成小兔眼，适才还挺直的背也泄气地驼了下去，微微一笑，抚慰道：“不过你也不必泄气，你如今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心性与作为，便胜出旁人许多，只要潜心向学，未来的名厨榜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尚怀真似乎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暗暗握拳给自己加油，鼓起勇气问道：“多谢伯父指点，请问伯父，我该如何进步呢？”
“扬长补短。”薛振中掷地有声地说道。
“在你自己的计划之上，先将小食街开起来，大胆展示你的才能，而后广泛听取民意，找出自己最擅长的菜系，将其精研专攻。我见你似乎也爱将任何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处处主控，然而人的精力有限，若是想将生意做大，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尚怀真长这么大，最多是上学的时候被老师批评一下不够专注，被朋友们抱怨一下心大一条筋，今天一下子被指出这么多缺点，先前不存在的冷汗现在还真流下来了，甚至都感觉到有些坐卧不安。
“找出擅长的菜系后，你可以招买一些会烹饪的厨子或直接将摊位租出去，继续以售卖多种吃食的方式，延续小食街的发展。毕竟你虽能做出不同风味的吃食，但人们会更乐意在同一家店内品尝到烹自不同手法的食物。”
“可是有些人只会认定一种口味呀。”尚怀真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薛振中笑看着她，语气放缓了许多，有鼓舞之意，道：“这部分人，便是你第二层中餐馆的忠诚食客。从民意中来，便要回到民意中去，朝三暮四是人之天性，能为了你而留存下来的人，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食客。”
“其时，你就更应将自己的招牌菜做到尽善至美，并学习摆盘与起有寓意的菜名，从而长久地留住这部分顾客，增强名气，以客带客来被富贵人家熟识。”
尚怀真感觉这会压力没那么大了，屁股也不难受了，点了点头，虚心问道：“为何留住了这部分顾客能被富贵人家看到呢？”
“富贵人家对山珍海味多有品尝，他们于吃食上的需求更注重出品稳定，大都喜爱去一些被回头客择一不二的酒楼饭馆。口口相传之下，你的永兴客栈才能打出名堂。”
尚怀真一边听一边思考着，甚至拿起了笔来蘸着还没研开的墨来记着笔记，听到金主爸爸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却见茶壶都空了，赶紧起身要走出去添。
薛振中制止住了她道：“不必劳烦了，我也该回去了，贤侄你给伯父写一张借条罢。”
尚怀真闻言，木然了一瞬，随即大喜，想找一张好一点的纸，却见他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欠条。
其上写着：“我薛振中今日借予你尚怀真四两黄金，散以纹银交付，限偿还方三年内清偿本金。其间资金作何用途，出借方不得过问，以此为据。”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四两黄金等于四百贯钱，折合现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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