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良叫住,嬴岳其实很惊讶。
身旁的奶娘却不尽然。
看见是外使且还提出要和他单独聊天,那张端稳持重的面容瞬间一紧,宛若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老鹰当即挡在自己面前,声线不善:
“天色太晚,公子当歇息了。”
言下之意,慢走不送。
除她,四周的侍卫也是一脸凛然落在张良那张陌生的面孔上。他们奉命护卫长公子,除了兴乐宫近侍之外,闲杂人等一律可疑。
气氛紧绷之时,奶娘袖角忽然被人朝下拉了拉,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
“无碍。”
众侍卫愣了一下。
奶娘错愕地蹲下身子,想要说些什么:“公子,这……”
嬴岳伸出小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软声道:“奶娘,只消一会儿就好。”
乌溜溜的眼睛明亮而坚定,好似在说:别担心。
气氛僵持一会儿。
最后只好顺了公子的心意,但前提是,安全隐患得排一排。
毕竟刺杀的前车之鉴太多了,就譬如从前:阖闾得了越国三把宝剑,有一把叫鱼肠,阖闾利用其可以藏于鱼腹的优势,趁着刺客杀死吴王僚,当场夺权自己成了吴王[1]
长公子尚小、难辨善恶,他们需得做些什么。
职责所在,亦是真的忧心。
查什么?
袍服、冠履、袖口、衣襟、玉佩,乃至头发丝,但凡可能藏凶器的地方都要一一排查。一人核验完,换另一人,如此三遍才能安心。
这过程是繁琐亦让人紧张的。
不仅要排查的仔细,还要防这个貌美的外使忽然撕破伪装,一命速通。
好在,
都是虚惊一场。
这人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
“汝想说什么呢?”
“外臣今夜听闻公子口中的仙境十分感兴趣,臣也曾做了个奇梦。”
“真哒?”
张良点头,向他描绘了他心中的仙境。他梦见的奇梦是小时候的自己,周围都是欢声笑语声,就如同现在的嬴岳一样。
嬴岳听的很认真。
但他心中有个疑问,张良为何同自己说这些?只是单纯的分享?
难说。
“这奇梦,一样却也不一样。”张良话锋倏然一转。
“嗯?”
小家伙不懂了,好像在说:既然一样了,那为何还能不一样呢?
太奇怪了趴。
张良低眉浅笑一下,“外臣梦见的奇梦不是一个圆满的梦。”
瑞凤眼虽然绽着笑容,声音清冽动听,可加上话语就全然变了另一个意味。
——压抑、沉默、隐隐的哀恸。
这种情绪出现在俊美白皙的面庞上,甚至有些违和。
为何会这样?
便听他说:“外臣梦见的是,阿母死去……”
时至今日张良尤清晰记得那个梦。梦中,母亲紧紧抱着他涕泪直流,声音嘶哑让人心碎。她说,儿啊,你要永远记得你姓什么,你姓姬。你是姬家的后代!姬家的子孙不是懦弱之辈。
母亲口中心碎的话太多,若全说出来,怕是要吓到小家伙。
是以,他只说了全貌的十分之一。
嬴岳:“……”
【emmm,这是隐喻韩国被灭?】
小家伙乌溜溜的眸定了定,他没有说话,像是沉浸到他的故事里。
“抱抱。”
忽然,他伸出了手。
张良身形微微僵住。他原以为小家伙会好奇追问,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第一反应竟是张开小手想给他一个拥抱?
见他不动,嬴岳主动靠上前,环住他喃喃低语:“……我知道这种感受。”
“我的阿母,很早就不在了。”
话间孩子的声音原本清甜,说到此处,软软的声音蓦然沙哑,下一秒竟直接攥紧他的衣袖小声地抽泣两声。
张良的计划是不漏声色地表露出与嬴岳相似的经历吸引他的注意、引起他的共鸣,再逐步卸下他的心防——这个年龄的孩子,纵然早慧,防备心终究有限。
进展格外顺利。
但没想到、没想到竟直接将嬴岳惹哭了。他家中虽有小弟,却从不曾亲手哄过孩子,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指腹攥了攥,张良终是抬起手,生涩地轻拍嬴岳的肩膀。奇妙的是,略显笨拙的动作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
虽戏剧了些,但幼崽主动提起母亲正与他之后的说辞不谋而合。
张良心下稍定,轻声安慰:“莫伤心,不过是场梦。”
他对幼崽说,也似在对自己说。
不过是场梦。
“是外臣不好,不该提起这些。”半晌,张良又道。
声音歉疚,听着懊恼极了。
“唔……不怪你。”人儿抬起手背擦了擦泪花,眼圈还有些红彤彤的,“我、是我自己忽然想到了阿母。你比我好些……我的阿母已经回不来了。”
童音一顿一顿,听着让人一愣。
有那么一瞬,张良甚至觉得自己很混蛋。
对!就是很混蛋。
轻叹一声,末了他伸出手臂将孩子轻轻揽入怀中。
张良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茶蜜一样,清洌中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暖意。
“现在好些了么?”他问。
嬴岳:“好些、好些了。”
话音才落,小团子话音一转,睁大眼睛笃定说:“吾、吾才没有哭!”
他一口一个自称“吾”,终于晓得挽留形象了。
张良哭笑不得,也不揭穿:“看来是好些了。”
嬴岳点点下巴。
见幼崽情绪逐渐平稳,张良这才将他轻轻放下,俯身凑近。
瑞风眼尾纤长温软,浅褐色的瞳仁宛如一弯清澈的秋水,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毛孔细腻,五官清俊无暇。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宛如耐心到极致的邻家哥哥。
摸了摸嬴岳的头,张良启唇:“喻夫人风姿绰约,外臣早有耳闻。”
“汝知道?”幼崽咂舌。
怎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也是说呀,总比没有好。
嬴岳:“那你可知道些别的?”
“嗯。”
得到肯定答案,嬴岳深吸一口气,抓了抓张良的袖角:“告诉吾好不好。”
计划如常进行。
张良嗓音低醇,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牵引力。
他说,公子思母心切实在令人动容,只是外臣曾听闻夫人当初似乎是被秦王不顾一切强迎入宫的。
不顾一切?强迎入宫?
强制爱啊?这么劲爆?
小家伙一下子圆睁了眼,四脸问号。
他忍不住点点头,静等后续。
“公子可曾在宫中,抑或宗庙内见过夫人的牌位?”
幼崽怔了怔,这真问到了盲点。
瑞凤眼在夜幕里染上更多的柔意,“也许……夫人并不心属秦王,”
言外之意,是被迫困在深宫中。
啊?
幼崽宕机两秒。
张良将一切收之眼底,带着想说破没说破的意味。
嬴岳问:“然后呢?”
“然后抑郁而终,独留您一人在世间……”张良道:“不若,何故公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在骗您。
幼崽瞠目结舌。
一字诗,跑!
张良目送小身影离开,薄唇轻轻一弯。
……
“公子,他说了什么?”
奶娘见他回来,先是仔细检查一番,好在人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
“没什么。刚才的事不用告知阿父。”
“诺。”
话落,嬴岳思绪还有些神游,毕竟才又哭又闹装了波大的,总要缓会儿神。
至于张良的话,
不可尽信。
无端靠近,挑拨离间的意味太大。
不过——他倒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些好思路。或许他可以找另外一人验证答案。
这个人得是自己人、靠谱又很爱自己。
总不会出错。
嬴岳想了想,有了主意:“奶娘,不若咱们在兴乐宫搞个欢迎仪式吧!”
“欢迎仪式?”奶娘愣了。
“常海不是来了么?刚好给你们联络联络同事关系。”
同事关系?
奶娘更懵了,这词前所未闻。
……
翌日夜。
兴乐宫被缭绕的香气所裹狭,别说是屋里的人了,连外面昏睡的爬虫都要出来吸吸缭绕香气。
常海看着沸腾的热镬,简直要流口水了,太香了!他从没见过食物还有这种吃法……
长公子真是天生的小神童!
“快坐下来吃吧。”嬴岳抬眸望他们。
常海和奶娘皆是一愣,奶娘摇头道:“公子,这不合礼数。”
虽说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欢迎仪式”,但这太失礼了。古往今来,仆人怎能和主人一起用膳呢?
被别人瞧见,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哎呀,这里没外人,坐下来吃一些吧。”
“这……”
奶娘常海面面相觑。
小家伙看两个人定钟一般动也不动,撑起身,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拉他们过来。
“吾让你们在这坐着!我看谁敢说?!”
他声音高扬,像只炸了毛的猫儿。
两人闻言皆是动容,这样的待遇他们平生从来都没有受过。常海更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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