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入乡
京城皇宫,养心殿中。
年近半百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不威自怒,他按着太阳穴,看着殿下一群宫人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怒斥道:
“太医究竟在哪里?!”
大殿中如今也是一片狼藉,四处掉落粉碎的器件,还有宫人受伤留下的血迹,好在养心殿最初修建得十分扎实,房屋结构没受到影响。
只是这场大地动已经吓得皇帝心慌,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上天降下如此灾祸。
连宫中都这样严重,更别提外头的情况,一想到这里,他的头又控制不住地抽疼起来。
殿下的太监也是满身狼狈,跪在地上颤声道:
“回陛下……地动之前,淑妃娘娘宫中都将太医请过去了,如今,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皇帝眯起双眼,心头很是不快。
“太医都去了淑妃宫中?”
“回陛下,是淑妃娘娘踩到雪摔了一跤,胎像不稳,便请了太医们。”
“胎像不稳……便地动了?”
皇帝的问话,无人敢回应,只有他一人沉默地坐在高台上,一言不发。
淑妃进宫时,他已经年近半百。而后淑妃有孕,皇帝老来得子,自然是对她多有宠爱。
若是在平时,别说多请几个太医,就是把太医院搬到淑妃宫中,皇帝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只是现在……
皇帝面色深沉,只是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龙珠。
直到院令小跑着赶进养心殿中,皇帝才探寻地看向他,哑声道:
“淑妃的胎,如何了?”
院令扑通跪下,额上的汗滴在大殿地板上:
“回陛下,淑妃娘娘方才是受惊过度,但如今已经保住龙胎了。”
四下无声。
皇帝捏着眉间的深纹,闭上双眼,轻声哼笑:“拿朕的国运保住的龙胎?”
君王向来多疑,喜爱时,再如何放肆也只是小女儿姿态。
但若一旦影响到他的江山社稷,一切情爱也抵不过他一个念头。
他并不缺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未诞下的胎儿。
在场所有人不敢多话,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很快,寂静被打破,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步步走下台阶,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狼藉。
“传令礼部,朕要去祭山。”
*
京中的白鹿书院素负盛名,与国子监的名声并驾齐驱。
学生大多是京中的清贵之家,因如今的山长陆之友秉持教亦多术的理念,所以也有许多寒门子弟通过考核,进入了书院之中。
虽然寒门子弟与贵族子弟有所差异,但在白鹿书院中,并未形成泾渭分明的派系,大家以学问论高低,很是畅快随性。
如今,寒门出生的书生齐牙就退了半边衣衫,半裸胸膛,一只脚踩在高石之上,怒目圆睁,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震声道:
“……且不论其他地方,就是京中如今也是大受地动影响,我等学子,读万卷书,还不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遇到这等灾祸,自然应该挺身而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他是寡母带大的孩子,生活在市井之间,比大多学子都更接地气。
大地动不止影响到京城,周边地区的受灾情况更加严重。
在他的烘托下,许多寒门学子纷纷也表达赞同。
“齐兄此言差矣。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我等只是学子,治国之事应该交于朝中各位大臣决断,越俎代庖,你有几个脑袋?”
说话的正是吏部侍郎之子吴方,他端坐在一旁,一副清贵做派,身边簇拥着几位少年人,纷纷赞同他的说辞。
齐牙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心头也生了几分不快,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看向不远处的崔巍,喊道:
“同光,你可觉得他说的有理?”
崔巍,字同光,成国公的嫡长子,也是刚刚袭爵的世子。
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他处事从来不偏不倚,说话言之有理,遇上难以调和的事,常常会有人将他推出来。
他的话,总能让人信服。
崔巍站在假山旁,上面的积雪厚厚一层,并没有消融的迹象。
这场大地动惊扰了整个京城,连皇帝祭天都已经过了五日,之后的日子里,地动是停止了,可这场大雪还未停下。
他看着落在指尖上的雪,回想起前些日子上门的乡下姑娘。
对方的话似乎还在他耳畔停留,冻死人的事情……
城中都这样艰难,不知地动之后,乡间的灾祸又有多大?
齐牙见他不言语,连忙又喊了几声:
“同光,同光,你想什么呢?”
崔巍这才回过神来。
“京中的灾祸已经如此,不知京畿乡间又是怎样,我只怕会出现书中那样,饿殍遍野的情形……”
他叹了口气,看着沉默的同窗们。
“齐牙的想法,话糙理不糙,若是能施以援手,也是一件好事。”
齐牙嘴角一笑,趁着他的话头,更是煽动起同窗:
“如今地动也过,京中已有富户大族开棚散粥,咱们身为书生,就算不能越俎代庖,难道还不能对灾民支以援手吗?”
“大家都是有学问之人,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若今后真坐上一方父母官的位置,难不成才去学如何治理政事?”
他这话一出,本来还观望着情况的学子们都被煽动起来。
有心性赤忱的,只是想能够帮助百姓一二;也有那些心思灵活的,此事若办好了,对他们的名声也是一件好事,以后入仕,多少也能给官声贴贴金。
若是办坏了……方才还持反对意见的吴方眼珠子一转,喊道:“既然同光也如此说,我等自是认可,只不过嘛……”
“京城之中,自然是我们这些从小长大的更为熟悉,就算散粥送药,我们家中人手多,也是更方便。
至于同光提到的京畿,我想只怕是你们……更为熟悉。
既然如此,何不各就各位?我带着同窗去京中支援,虽说京中事情繁杂辛苦,但总归我等更熟悉些,辛苦也就辛苦些……
京畿嘛,想来乡间地域广阔,房舍也稀疏邪,受灾情况估计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们几人应当也足够了,齐牙,你说呢?”
吴方三两句话就把齐牙的功劳给领了,还偏偏把他们打发到乡下去。
谁不知道,在京中做出事迹,都会写在朝中的言官折子上,只怕不需多久,就能真正传出点“官声”。
至于乡间京畿……
他们虽然出身贫寒,但读书多年,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君子。
在那些泥泞中跋涉,只怕是不办坏事儿就不得了,更别提能传出什么美名!
齐牙气得双眉倒竖,正想骂回去,却被崔巍挥手拦下。
他静静地站在假山边,仿佛也与这山石一般不惧风雪,掷地有声道:
“那京中便有劳吴公子,至于京畿,我等即刻便去。”
*
齐牙肩上背着竹篓,里头装满了沉重的米粮和药材,这还是崔巍专程从家中拿出来的。
同窗之中,跟随崔巍和齐牙来京畿的,也不过二三人。
还多是寒窗子弟。
自然家中没有奴仆和多余的银钱。
他们身后倒是有成国公府中的奴仆推了好几个板车,但也难跟吴方那批世家公子的物资相比,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好在同窗之中也有老家就在京畿的,其中一位正擦着额头上的粗汗,脚步轻快地跑向他们二人。
游奇水在三花镇长大,他身量壮硕,皮肤黝黑,手上的冻疮开裂。
他凭着祖父教授的一手好字才勉强挤进白鹿书院,常常会帮书院中的贵公子们做些杂活换得银钱生活,心性赤忱单纯,倒是不怕吃苦,如今自然也跟随崔巍等人回乡救灾。
三花镇上虽被地动影响,但好在镇长是个果决的人。
当即便征用了几家富户的家宅,当做灾民收纳所,供给热粥和厚衣服。
还组织青壮队伍四处搜寻受伤的人,这才总算度过大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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