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吗?“
没头没尾一句话自前方传来,即便这声音脆生生的,听着也还算悦耳,老先生却仍旧耷拉着眼皮,仿佛没听到般慢悠悠捋着袖口,甚至还端起茶碗吹了吹不存在的热气,并未应声。
“选公主,是在这里吗?”声音略略提高了些,也距离更近了。
来人正是何就,她一双杏眼里隐隐带着几分焦躁。
今日是有要事的,她不能在这登记入册之地耽搁太久。为了早些到,她搭了驴车赶来,可那驾车的人欺负她年纪小,多次暗示她加钱,何就坐在驴车上佯装看风景,这人没遂愿便将车停的远了些,她只能咬牙拎着裙子往这里赶,待赶到时天色已有些晚了。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何就垂下眼,看着眼前老者鼓鼓囊囊的袖筒。
待她有钱有势了,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何就脑中这样想着,咬牙伸出手去。
啪的一声,自书案响起。
一只白皙的手正好拍在案中。
老先生正为那句“选公主”感到好笑,突听得这突兀的一声,手也跟着一抖,书案上的笔都被这一巴掌震得滚动起来。
他慌忙放下茶碗,捞住那只滚动的笔,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来“你这丫头——”
然而这几个字出口,后面却没了声响,那后半句怒斥随着微凉的秋风被吞进肚里。
书案上的手已缓缓移开,露出被拍在桌子上的几片银叶子。老先生清了清嗓子,终于捻起笔,另一只手拂过桌面,将银叶子扫到面前,慢悠悠擦着手腕蹭上的墨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终于看清了来人,只见面前站了一个约么及笄的姑娘家,正笑吟吟得看着他。
东西收下了,可他心下却仍旧是有些不悦,不紧不慢地将册子展开提起笔,心里却纳罕:这姑娘望过去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只着一袭白裙,用月白的发带绾了头发,望过去确有几分端庄清丽之感。这通身素净的打扮……却衬得她那双杏眼过分灵动了,似乎热切地有些过分。
何就笑吟吟地歪头望着入册处老先生,仿佛没有脾气般任他打量,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老先生看着面前这张毫无羞怯之意的脸,不由皱起眉来,心中暗暗摇头,这般神态举动,丝毫没个贵女的样子,使了银钱也未必中选。
“是这里,”收回视线的老先生低下头,懒懒提起笔,一只手捋着花白的胡子悠悠道:“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何就。”
她声音甜津津的,随即就耐不住性子般,径直伸出手去替那夫子摆正歪了的了镇纸,“年纪嘛……说实话,我也不知。”
老先生顿了顿,瞥了眼她堪堪收回的手。那手并不似闺阁小姐般细腻,是个做过粗活的。他这次彻底把视线收了回来,再次敛目将镇纸下挡住的几颗小银粒收入掌心,提笔记下了她的名姓,以朱砂画了圈,挥了挥手:“进去吧。”
只见纸上落笔写道:何就,癸酉年生人。
“多谢先生。”何就看了眼册子上的红圈,随即收回视线勾起唇角,理了理垂在肩头的乌发,脚步轻快向里间走去。
“怎么一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他皱眉叨咕一句,随即看向渐晚的天色,事不关己般摸了摸袖袋中的银粒和银叶子,搁了笔,干脆垂眼打起盹来。
不远处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随着何就走进去,其中一个抱着筐的妇人混在人群中蹙眉看了半晌,突然睁大了眼。她见着何就侧身开门那小半张脸,才突然想起来这姑娘是谁。忙哎呦一声,急得跺了跺脚,歇了看热闹的心思。
她扭头看了眼何就的方向,紧接着挎紧篮子,小跑着向王婶家去了。
何就大步向前,一路行来目光如芒在背,她脊背端得辛苦,所幸距离不远,何就暗暗捏了捏袖中瘪掉的钱袋子,咬牙拉开一道门,迈步向内走去。
今日是宫中来人寻公主的最后一日,她得知时便已晚了,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只堪堪凑得五十两银子,才买了些消息来。若是不成……
不成也得成!
何就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她已经没银钱了,若是空手而归,以后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随着进门,她的步态由大步肆意的姿态缓了下来。再次伸出手去,神态也已调整成恬静贤淑模样。
脑中回忆着阿娘经年的仪态教诲,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第二道门。
拉开门瞬间,只觉带出一阵袅袅香风,何就不由得捏紧了袖中左手,感受着指腹甲痕带来的痛意,心也仿佛在瞬间定了下来。她端起甜笑,迈步入内。
待她走到内间与那些年纪相仿的女子站定,一个稍显冷硬的女声便自前方传来:“怎么才到?”
何就颤了颤睫毛,脸上空白了一瞬,再次捏紧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她刚想开口,便又听那人声音忽而放缓了道:“罢了,快些开始吧。”
开始什么?
何就提着一口气,悄悄偏头看去。
少女们得了令,一个个便渐渐有了动作——只见她们都缓慢地掀开了手臂亦或领口的衣物。
因大部分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年纪,这番动作便做得缓慢犹豫,一个个脸颊飞起红云,却还是坚定地露出身上或大或小的胎记来。
……
“什么?!”
王婶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匆匆赶来的张家姐姐,“那小浪蹄子竟跑去认公主名头?!她不是——”话说到一半,王婶子眼中闪过狐疑,忙住了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的不说,这丫头心思本就是个活络的,万一真做了公主……这话传出去,她怕是要惹祸。即便平日里再不喜她,此时也有了几分警醒忌惮。
王婶这样想着,转身把揉好的精细白面放回面盆里,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何就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也机灵过了头,可以说谎话连篇,一张利嘴更是不饶人。偏偏自己那个傻儿子总愿意和她混在一起,巴巴得贴上去给人家当牛使。
她本来便对何就不喜的很,这样一来便更是看她不顺眼。
不过,何就身世确有问题,虽不知是何来头,但若说她就是宫中丢了多年的公主……未免也太离奇了些。
那丫头随着她那个狐媚子娘一起搬来这长水镇时还小,打眼看去跟只猫一样,养得活都是难事。
若那纯琏不是她亲娘,又怎会甘心带着这个拖油瓶过日子呢?
她年纪轻轻,悄悄将那“猫儿”丢了,再找个寻常人家嫁了不好吗,又何苦这些年受人这么多闲言碎语。此时听闻何就不是她亲生的,谁又敢信呢?
王婶蹭了蹭手上的面粉,眼睛一转,心中不免又多些思量。
还是那句,万一呢……
万一是那个女人贪图富贵,掳了个身份尊贵的孩子来此。
也并非没有可能。
刚刚得知寻找公主的消息,王婶并非没想过何就她娘纯琏与当今皇帝老爷是否有关,但也只是想想便罢了。
她狐媚勾人不假,村子里老爷们都偷偷看她,但却不至于漂亮成那天仙模样去。王婶摸摸鬓边的绢花,比起自己来也没强多少嘛。
“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同去看看。”王婶越想心里越古怪,胡乱掸了掸衣服与张婶快步向外走去。
另一边,何就隐隐约约看到金纱软帐后坐着三名女子,打眼望去皆是气度不凡。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样貌有多么出众也算不上,可起码比她见过的村子里人都要有派头的多。实则不止是她,在场其他人也都有何就同样的感觉。
有这种感受也不稀奇,这三人皆是宫内上了年纪的嬷嬷,多年规矩教导已深入骨髓。
此时三人正端坐着等着查验,在一旁还站着一位媚骨天成的女子,若是有人眼尖,便能认出这是几年前才退下来的风月楼伶人——花云。
据说她阅女无数,能窥其身姿步伐辨女人贞洁。
这也是上面暗暗交代的,找回去的公主不能有其他意外,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毁了天家声誉,可是要掉脑袋的。
金纱软帐徐徐拉开,少女们羞怯,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三位嬷嬷视线一一扫过这七名女子,待看到何就的时候皱起眉头来。坐在正中的嬷嬷眯着眼道:“这位姑娘为何不动?难不成你身上没有印记吗?”
这群姑娘家本就娇羞,低着头等着验看印记,此时听见这话都不由得悄悄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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