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甫一去世,便要沐身、含殓、穿寿衣、招魂,再移至灵床,此为初丧,待到三日后,正月初二正式下棺。
杜承礼带领众亲眷,抬着老国公的遗体入棺大殓,棺椁内已铺好了绸缎褥子,撒五谷杂粮、金银铜钱,还放了老国公生前爱物。
最后,至亲再看一眼逝者,棺盖合上,长钉一钉,生漆一封,便是生离死别。
停灵后,建宁帝特地下旨罢了往年例有的除夕宫宴,以表哀恸,又遣总管太监携御赐祭品亲往英国公府吊唁,此外,更破格特许皇家太清观的道长入府,主持招魂超度的法事。
待消息传开,京中百官也接踵而至。六部尚书、九卿大员携僚属亲自登门致哀,灵堂外车马盈门,哀乐声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劝慰之声....
是夜,拱团巷内。
杜琮立在檐下,还戴着孝,下巴上胡茬青青,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憔悴。
武昭看在眼里,却没多问,只把他请进屋内,拢了拢门帘,道:“公爷重孝在身,出门可得谨慎些。”
“嗯,我知道轻重。”杜琮道,“正因为如此,才挑了这时候来叨扰你。府里上上下下忙了一天,都已歇下了。灵堂那边有父亲守着,特意催我回房歇息片刻,用些吃食,我才算有些时间。”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不算要紧。”杜琮皱了皱眉,“只是初五便要上朝,祖父....已经去了,朝堂格局定然生变,先前静观其变的法子,怕是行不通了。今夜来,是想同你商量对策。”
武昭点点头:“公爷是说太傅联合御史台弹劾您的事。”
杜琮沉沉应了声“是”,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先前尚有不少人看在老公爷的情面,肯为我出言作保。如今靠山既倒,人走茶凉,这些人的态度,怕是都要打个折扣了。”
武昭眸光微动,似有思量。
杜琮见状追问:“你可有什么想法?”
武昭抬眼,一字一顿道:“以退,为进。”
杜琮眉头微皱,面露不解:“以退为进?此话何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公爷的旧部,未必个个都对您心服口服;再者,老公爷带兵的章法,与您也未必全然相合。既然一时难以掌控,倒不如索性放手。”武昭语气平静,条理却清晰。
杜琮眸光一凝:“你且细说来。”
武昭声音压低:“与其被这些人掣肘为难,不如主动放权。您如今破例袭了国公之位,何不索性再破一次例,为老公爷尽孝?”
杜琮心头一跳,陡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丁忧?”
“正是。”武昭点头,“按制,丁忧本是子女为父母守孝,无需为祖父母上本请辞,可是,也没禁止不让啊?您主动上书请旨丁忧放权,再加上文官那边步步紧逼,此等情状,皇上就算不允也得允了,再举荐一位放心的人暂掌军务,没了您的压制,离心离德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她提起手边的壶来给杜琮添了茶水:“手下之人,贵在精而不在多,人多了,反倒容易落人口实,有结交朝臣之嫌。若是忠正耿介之辈,纵使您暂离朝堂,也不会因此动摇半分,可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必会趁此机会攀附新贵。”
杜琮仔细思量,越想越觉得此法大有可为,道:“不错,我暂且抽身,置身事外,才能看清谁是首鼠两端的墙头草。”
他想了想又道,“....只是,放权容易收权难,若真这么做了,他日兵权旁落,收不回来,该当如何?”
武昭眸光一凛:“这第二步,便是,以攻为守。”
“你说。”
“公爷自然不能真的远离朝堂、避世守孝,若真如此,杜府根基动摇,只怕再无翻身之日。”武昭字字清晰道,“您要交权,但不能悄无声息地交,您得大张旗鼓地上书——宁愿交出兵权,也要自证清白。”
“如何大张旗鼓?”
“老公爷新丧,作为长孙,您不愿祖父一世英名蒙尘,因此要特地恳请皇上彻查,一切军队贪腐、往来物资账目,偏要查个底儿朝天,如此才能让人信服——您非但无不臣之心,且军纪严明,绝无半分贪污。”
“此计....甚狠。”杜琮犹豫道。
“是狠,”武昭毫不避讳,“水至清则无鱼,您掌兵多年,岂会不知?再严苛的军纪,也不可能没有监守自盗的蛀虫,这一步,是在赌,赌满朝军功勋贵,都不是清清白白;赌文官要穷追猛打,就是与所有的世家重臣为敌,赌皇上不敢动摇国本,不敢惹得众怒沸腾。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您母家舅父乃是当朝大理寺卿?到时要怎么查、查多少,那他们就得掂量一下了。”
“....好一场豪赌。”杜琮沉声道,“那筹码呢?”
“筹码,便是您杜府数十载的清誉门楣,是世代忠良、为国戍边的赤子之心。”武昭掷地有声地道。
***
初三一早,杜承厚便匆匆来国公府,径直邀杜承礼和杜琮往书房议事。
三人坐定,杜琮便吩咐下人去请汪佩祯。杜承礼闻言,道:“琮儿,你母亲本就为府中丧事忙得脚不沾地,你叫她来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杜承厚在一旁却道:“大哥莫急,我瞧琮儿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琮儿,有话你便直说吧。”
杜琮点头道:“后日便要开朝了,无论御史台那边如何弹劾,这场风波,终究是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杜承厚也说:“不错,我也是为此事而来,那日朝上,你不让我出班替你辩驳,我当下明白是为避嫌,但眼见如今这等情状,你到底作何打算,该与我们商议一番才是,大哥不在朝上,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杜琮缓缓开口道:“如今祖父不在了,我的意思是,不如顺应此变,隔岸观火。”
杜承厚满眼复杂,道:“你这是,想要交权?”
杜琮颔首:“此战一过,狄戎那边至少得消停三五年....”他语气迟疑,“其实,这期间若没有战事,交权....未尝不可。”
杜承礼在一旁听得真切,眉头微蹙,看向杜琮道:“琮儿,你是否心中早有考量?这般大事,怎的也不先与为父知会一声?”
杜琮闻言,转头望向父亲,眼中带着歉意:“父亲恕罪。并非儿子刻意隐瞒,只是应对朝堂纷争,实在心力交瘁。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实在折磨心神。儿子本就只想好好练兵,只要边疆安定,便足矣。”
杜承厚叹了口气,道:“你有何错?你父亲更不是怪你,只是自责,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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