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均是习武多年,几乎在这些大汉出现的第一时刻就感到了不妙。
段檀当即抬手释放响箭,响箭带着焰火窜向天际,啸声尖锐刺耳,在空中炸开后留下一大团显眼的赤色烟雾,久久不散,传递着他们遇险的消息。
这两日良王亲临大营检阅全军,如今段檀身边并无亲兵护卫,暂时只能以少敌多,三人也知道身处劣势,默契地肩背相抵,围成防御之姿。
段檀利落地抽出腰间长刀,却出乎意料地递给了云无忧。
云无忧迟疑一瞬,虽不明白段檀此举为何,但还是将刀接了过来。
生死攸关之际,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而今这长刀是他们三人唯一的兵器,霍冲见段檀此番动作,简直恨不得活吃了云无忧。
眼不见为净,霍冲转过脸去,深深呼出一口气摒除杂念,攥紧了拳头专心对敌。
此时那些刀客已如饿虎扑食般疾驰到眼前,刀刃破空直奔面门,云无忧背上寒毛倒竖,抓紧了还残留着段檀掌中余温的刀柄,用刀锋挑开那道最先袭来的冷芒。
“呲——”刀刃相撞迸出火星,云无忧旋身错步,猛然发力攻向对方手腕,趁其吃痛又一刀斩向肘部,将骨节砍断大半,温热鲜血泼在她脸上,她眼睛却一眨不眨,夺下刀刃就头也不回地扔给段檀。
段檀正与敌方缠斗,接过刀后如虎添翼,身法刁钻,刀势凌厉,招招致命,不过几息就结果数条人命。
云无忧刀如游龙,反手捅穿身侧偷袭者咽喉,视野四处搜寻,想再寻机夺一把刀给霍冲。
但霍冲可不指望她,已经自己拧断敌方腕骨,卸了把刀攥在手里,她见状也放了心,将大半精力放在正面,只用余光观望着其他二人的方向,一见谁力有不逮,便挥刀过去维护。
然而敌人还是太多,三人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都挂了些伤,云无忧连三支腕箭都射尽了。
勉力支撑许久,他们终于在街口看到了金鳞铁骑的身影。
但不只他们看到了,刀客们也看到了,下手顿时更加疯狂,甚至开始以命换命。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杀招迭出,明显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绝非寻常亡命之徒。
在这样的攻势下,强如云无忧,左肩也被削去小半块皮肉,剧痛瞬间在她眼底激起一片浓重血色,她杀性大盛,拧身斩飞两颗头颅,断颈喷出的血瀑浸透她大半个身子,青衫霎时化作血衣。
此刻金鳞铁骑的马蹄声近在咫尺,云无忧挥刀劈开扑向霍冲的几个亡命徒,却不曾顾及自己背后袭来的寒光。
千钧一发之际,段檀旋身挡在她身前,硬生生替她受了这一刀,刀刃入肉时他闷哼一声,就势转腕,一刀砍断敌人喉管。
云无忧无暇思索,腾挪之间将段檀护在身后,接着抹了一把那些溅到自己脸上的血,避免它影响视线,便又开始麻木地挥刀杀人。
刀柄饱饮层层鲜血,开始在她掌心打滑,指间也传来黏腻的滞涩之感,但云无忧甩甩手,刀光掠过,仍收割般带起片片惨嚎与血肉。
直到金鳞铁骑终于到场,瞬息之间将余下刀客挑翻包围起来,云无忧才强压下杀心,查看起段檀的伤势。
段檀此刻冷汗涔涔,神智昏沉,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云无忧在段檀身上查探一番,见为她挡的那刀在背部左侧,伤口虽深,却并不致命,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想来段檀毕竟久经沙场,还是知道怎么避开要害的。
霍冲在一旁捂着胳膊拧眉道:“小王爷以前在战场上受过比这还重的伤,也没昏迷不醒,这会儿怎么……”
云无忧闻言似有所觉,用力甩了甩她越来越沉的脑袋,咬紧后槽牙,口中艰难挤出几个字:“刀上有毒。”
霍冲脑中的眩晕之感也愈发严重,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勉强恢复神智,强撑着对金鳞铁骑下达命令,将后续之事安排妥当。
云无忧持刀在大腿上划了一道,竭力用疼痛维持着清醒,听完霍冲的安排后才安心地晕了过去。
她伤情不重,中毒较浅,没多久便恢复清醒,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段檀就遭了殃,伤口太深,毒入骨髓,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刮骨疗毒。
太医为段檀剖伤口的时候,云无忧原本是想陪同照料的。
岂料她一进卧房,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段檀就执意让她出去。
她再三坚持,段檀最后倒是不再开口反对,可只要她人在房里,段檀就不准太医动刀,太医也不敢硬来,只好用眼神祈求她。
见实在拗不过段檀,云无忧叹了口气:“罢了,我去外面等着。”
她坐在屋外阶上,眼睁睁看着血水一盆一盆从房里被端出来,段檀却一点声儿也没有,四周静得她心慌。
说到底段檀是因她才受的伤,哪怕挡刀的那一刻段檀想的是程曜灵,那也是实打实地救下了她的性命。
再加上信平侯府火场那次,她算是欠段檀两条命了,这样的恩情,也不知将来要怎么还……
云无忧有些焦躁地咬着下唇,起身在外面反复踱步,熬了半晌终于看见太医出来,立刻闯进屋里去看段檀。
屋内血腥气还未散去,侍从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一切,段檀侧倚床榻,中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肩膀处新缠的层层绷带。
他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青筋直跳,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可以想见方才是承受过多么大的痛楚。
云无忧着急忙慌进了屋,进屋后见到段檀这副虚弱模样,脚步却踌躇起来,一时不敢靠近他的床榻。
“我这副样子果然骇人,你心生嫌恶也是人之常情。”段檀垂下眉目,手指无意识蜷进锦被,周身气息颓丧。
云无忧连忙否认,上前坐到榻沿,握住他的手真挚道:“你两次救我性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心生嫌恶?”
段檀抬眼看她,大概因为受了重伤,人也脆弱许多,又蔫又倔地问:“你对我,就只有感激吗?”
云无忧神情微微一顿,十分明白段檀想要的是什么答案,当即笑道:
“小王爷神勇非凡,为救我舍生忘死,我除了感激,更是十万分的倾慕,以身相许犹嫌不够啊!”
段檀闻言眉眼俱笑,唇角也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如晴光映雪、冰河化冻,往日身上的杀伐之气尽皆褪去,一副毫无防备的柔和模样,看起来几乎像个还涉世不深的少年。
云无忧将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收入眼中,心头没由来一阵酸涩,竟不敢直视段檀的眼睛。
她并不是段檀真正想救的那个人,也不是段檀心心念念想要其以身相许的那个人,她只是一个鱼目混珠的赝品,一个别有图谋的骗子。
少顷,段檀收敛了笑意,低声对云无忧吐出四个字:“油腔滑调。”
云无忧立时收拢思绪,扬起眉毛戏谑道:
“我油腔滑调?也不知道方才被我油腔滑调逗笑的人是谁?小王爷,你见过那个人吗?他好像刚刚还坐在这里呢。”
段檀又笑起来,并不跟云无忧耍嘴皮子,只拿起榻边手帕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渍,自己背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关心起云无忧了:“怎么一头的汗?”
云无忧许久不曾被人这样悉心对待,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按下段檀抬起的那只手不让他乱动,轻声叹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在外面急出来的。”
段檀没料到她就这样直白地道出真心,不由得也呆了几息,回过味后,双目灼灼发亮地盯着云无忧不放。
云无忧的脸中暑般迅速烧了起来,疯狂眨着眼,像是在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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