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琼枝,堆银砌玉,商月楹早一步出门,踩着银絮进了鹤春楼。
鹤春楼里烧着炭火,门口又遮了层厚厚的帘子,不过片刻,商月楹的四肢百骸都舒坦极了。
柜台处有视线落来,商月楹解下脖颈间的毛领,递了银钱过去,“陆掌柜,我要靠窗的位置,劳烦。”
姓陆的掌柜瞧着不过三十左右,见到商月楹有些讶异,“今日吹了什么风?商小姐有一阵没来我这鹤春楼消遣了!”
“说说,商小姐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吟诗作乐?”他将银钱随手搁在托盘里,账本被胡乱拂开,转而拿了套茶具上来。
片刻,漂浮在茶面的雪芽被推向商月楹。
商月楹维持微笑将茶盏接过来抿了一口,称赞道:“陆掌柜冲茶的手艺还是这般好,没去哪,回祖宅探亲罢了,我约了人,还请陆掌柜替我安排一番。”
陆掌柜往商月楹身后探眼,朝一个穿灰色鼠袄的少年招招手,“楼上西边靠窗还有几桌,领着商小姐过去,商小姐爱喝云雾,可记住了?”
少年透着憨态,见商月楹看向自己,蓦然红了耳根,磕磕巴巴道:“商、商小姐,请随我来。”
领着商月楹在窗边坐下后,少年就不停用余光去瞄她,他问:“商小姐,除了云雾,还、还要用些什么?”
商月楹托着腮看向他,“新来的?”
少年将头垂下,答道:“是,东家好心收留我,我刚来半月。”
“知道了,茶不必再上另一种,再来一碟豆糕,一屉鸡油卷儿,一壶梅子果酿。”商月楹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敲击桌面。
少年临退下时又忍不住看了商月楹一眼,待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春桃这才‘扑哧’笑了出来。
商月楹今日穿一件团花织锦褙子,八破裙上流光溢彩,腰间那条赤色腰带又灵动轻盈,贴身的窄袖圆领袍更是衬得她手臂线条流畅。
她今日心情大好,虽面不敷粉,却梳了精致发髻,耳后垂髫绑上赤色细绳。
活脱脱一个明艳而不俗的美人。
也难怪那少年瞧了又瞧。
“春桃,待会玉屏来了,你就与她身边的流萤去趟城东,我年前在织物阁订了绣帕,开春就将这事给忘了,你去替我取来。”
春桃点点头,“除了取帕子,小姐可要奴婢顺路买份热卤吃食来?天太冷了,这鹤春楼的点心到底是冷食,吃多了奴婢担心您难受。”
“行,就听你的。”商月楹抬着盈盈水波的眼眸看向春桃,春桃饶是同为女子都忍不住暗叹自家小姐实在美貌。
“许久不见,檀娘可有想我?”
春桃正愣神时,一把清冷飒爽的嗓音从身侧传了过来。
商月楹目露惊喜,“玉屏!”
柳玉屏解开外氅丢给身后的婢女,与她极其亲昵地贴了片刻,又借着婢女的身形遮掩探向商月楹腰间丈量,这才在商月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柳玉屏蹙眉,“怎的瘦了?”
“哪有!”商月楹小声嘀咕:“我又没刻意减食,是今日衣裳挑得不错,衬得我的腰细了不少而已。”
春桃见柳玉屏来了,便笑吟吟拉着她身后的婢女流萤与柳玉屏道,“柳小姐,奴婢能借流萤一用么?”
“你借走便是。”柳玉屏毫不在意地挥手。
春桃乐呵几声就拉着流萤出了鹤春楼。
商月楹伸手将明窗往外推了条细缝,“还是汴京的雪景好看。”
“我以为你要待在扬州舍不得回来呢!”柳玉屏今日打扮得淡雅脱俗,发间只得一根素簪,她抬纤纤素手,露出雪白皓腕,在商月楹的额前轻弹一下。
柳玉屏单手撑脑袋,掀眸看了眼四周,将那把嗓音压低,“与阿姐说说,你在扬州时给我写的那几封信里提及的宋郎君。”
“你回了汴京,他怎么办?你二人可有定下什么约定?他何时来汴京?伯父伯母可知晓他的存在?”
她一连串的发问让商月楹额角泛疼,只好借喝茶的动作去遮住神情,“莫要再提此人,我都回汴京了,自然是与他没关系,还有,你就比我大几天,又自称什么阿姐?”
柳玉屏讶然:“没关系?你在信中提起他来是千般万般好,我怎么劝你来着,叫你多瞧瞧,莫轻易就被忽悠住,别遮掩了,我还不知道你么?”
“从前丢了只狗,你也是这样的表情。”
商月楹索性将杯盏搁置在桌上,撞出一声不浅的声响。
见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商月楹俯身靠近柳玉屏,将宋清时骗她一事都尽数告知。
柳玉屏眉毛挑得更高了,“所以,你就这样跑回来了?”
“傻,我若是你,我就要装作不知此事,他爱演戏我就陪他演,”柳玉屏轻张檀口,“最差也要叫他被狠狠玩弄一回,你竟受得住这样的窝囊气。”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早知就多写几封信给你,你若早告诉我此事,我还能替你出些主意。”
商月楹忙抵住她的唇,惊道:“你不妨声音再大些!”
柳玉屏握着商月楹的手从嘴边挪开,没忍住轻拍一下细嫩白皙的手背。
她佯装斥道:“这会知道怕了?早与你说过出门在外要防着别人,尤其是男子,你这粗枝大叶的毛病到底何时才能改?”
“我这不是吃了记教训么?”商月楹转眸看向外面的莹莹白雪,片刻又将脸转了回来,“不说我了,你倒说说我不在汴京的这些日子里,又多了哪些趣事?”
柳玉屏立时来了精神,她朝商月楹招手,示意她再靠拢些。
这幅模样就是要悄声说了,商月楹干脆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柳玉屏将嘴里的豆糕咽下,贴近商月楹的耳侧,“今年的赏荷宴轮到了薛家,在永宁侯爵府办的......”
汴京的官眷喜爱赏荷,府邸里都养了满池荷花,可总去一家赏荷,也有乏味生腻的时候,那些官眷便列了张单子,将荷花长势正好的官宦之家圈出来。
可太有权势的不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权无势的又瞧不上,这赏荷的任务,就落到那些世代袭爵、又没什么实权的伯爵、侯爵府上。
今年恰好就轮到永宁侯爵府。
商月楹眉头微蹙,“薛家?”
昨日她爹娘在家中提了薛家,今日在柳玉屏这里又听了一耳朵,这也未免太巧。
柳玉屏不以为意,“对啊,就是那个薛家,薛玉你可认得?她父亲是永宁侯,膝下就她一个嫡女,还有个庶子,侯夫人瞧着也挺好说话的。”
“停,我与她们不熟,平日出门也只与你有来往,去那些什么赏荷宴、赏菊宴我连头都不抬,怎么会认识薛玉?你挑重点的说。”商月楹倏然打断了她的话。
柳玉屏也不恼,接着道:“那日轮到薛家,薛家倒也真的拿了些派头出来,连宴席上摆看的点心都请了醉仙楼的厨子来做,薛家的荷花也的确开得极好,连我阿娘都忍不住往池边靠。”
“你也知道,有些夫人自持矜贵,若非有人下帖子去请,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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