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紧赶慢赶，车队终于还是在寿宴前几天到达了历城。
程曦和永乐都是头一次在没有长辈约束下单独出行，一路上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时不时就得停下来看看。
刘武看着城门都快哭出声，可算把这几位姑奶奶平安送到了，这差事真不简单啊！
程曦十分有作为东道主的模样，豪爽地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永乐和广平一人一张，“我应该得住在林府，你们的住宿花销自然由我来出。不如咱们先去拜访长辈，让刘武去找找合适的客栈。”
“那我们是不是得先梳洗一下，不然不太合礼数呀。”永乐眨巴着眼睛。
程曦抿嘴摇摇头，就得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才好呢，不然怎么解释她们花了将近二十天才到？广平自然知道她的小九九，两人相视一笑。
林家堪称琅琊府最鼎盛的豪门望族，除了姻亲关系如大树盘根一般遍布各州郡，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其皇商的名号。即使士农工商中商排在最末位，但林家豪富的程度可非一般，自前朝起便堪称一句琅琊首富。
而林家老太爷在乱世中的毒辣眼光，让他早早为自己最心仪的孙女选中了佳婿——驻扎在历城的这帮子武将里唯一的读书人，程宣。
有这门姻亲，林家也是十分豪爽地为这支队伍提供了大量的军需物资，是以先帝登基后大手一挥，赐了林家皇商、义商名号，铜臭商人摇身一变，成了忠义之士。
不过老太爷过世后，林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其他商号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但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了在历城的发展。
如今林家的掌舵人便是程曦的舅舅，林诚。
从进门开始，即使贵为郡主的永乐，在看见林府的豪奢时也暗暗咂舌。且不说满目的楠木梁、明珠灯，光是后院园林就堪称一步一景，几人被来接待的嬷嬷带着足足绕了半刻钟才走到前厅。
“哎哟，我的心肝！”程曦才将将转过垂花门，就听见一声呼唤。
花白头发被镶宝蓝宝石抹额束着的老太太坐在堂中，头上只简单插着两根实心鎏金簪子，虽说“心肝心肝”地喊着，可端坐的姿势却是一动不动。
程曦还是第一次见外祖家的亲戚，因着娘亲的缘故，国公府和林家只有些面子上的人情往来。
但往年生辰也总会有人从专程历城送来林家准备的礼物，不是纯金头面就是宝石首饰，价值连城却少了点人情味儿。
“曦儿给外祖母请安。”程曦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太对自己并无感情，既没有祖孙间的和睦亲情，也不像那些书信中表现出的嫌弃和厌恶。
若是祖母见到自己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肯定会心疼路途辛苦，让她早些梳洗休息了，哪还顾得上寒暄？
可外祖母只是唤人打水带她到隔间去重新梳洗打扮，又拉着嘘寒问暖一番，就好像……
好像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般，不那么假装热络亲近，只浮于表面的礼节。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再多，她毕竟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对这复杂的关系态度实在有些迷茫。
永乐和广平还是打算继续以寻常身份行事，便跟着程曦一道行了晚辈礼，自称是姐妹二人出门散心遇上程小姐，便一道结伴而行了。
几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郡主的身份，只看这老太太的态度如此冷淡，说不定这样还能省去许多麻烦，趁早待寿宴结束便能早日回京了。
林老太太客套地笑笑，“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什么猫儿狗儿都能来蹭她的席面了，这程家的姑娘果真是没有教养。
永乐面上虽不显，心里是满满的鄙夷，“家父只是京城的小官，自然比不过程小姐出身名门。”
这倒也没说错，永乐的身世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大长公主年轻时堪称风流，看上了一个清倌替他赎身后不久便生下了永乐。后来不知为何这清倌惹怒了长公主，便直接被赐死了，永乐倒是一直娇生惯养，丝毫没有受到生父的影响，依然是皇家唯一的金枝玉叶。
听了这话，林老太太更是懒得客套什么了，小门小户说不定还比不上她林家呢，挥挥手便让下人们带她们下去。
程曦状似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外祖母，怎么不见舅母和几位表姐妹？”她笑得端庄大方，“我从京城带了许多见面礼想送给姐妹们呢。”
“她们知道你要来，却也摸不准什么时候到。这些天还四处寻摸些新奇玩意，想着也叫你瞧个新鲜，谁知竟是错过了。”
老太太场面话说得漂亮，儿媳妇一大早就带着儿女出门了，说白了全家人压根就没打算等着这外孙女，管她什么时候来呢！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郡主小姐了，让她个老婆子来伺候接驾不成？
这么一想，她连寒暄的耐心都没有了，维持着最后一丝微笑，让婢女带她们去休息：“二位小姐一路上也辛苦了吧？府上收拾了客房，可以先做休息。”
广平刚想拒绝，永乐抓住她的手，“那便多有叨扰了，这一路上都听见林府是历城最大的豪门，今日一见，老太太果真是菩萨心肠，想来这便是好人有好报了。”
被人恭维一番，林老太太还算是舒服不少，哪怕只为着名声好听也不能把她们真赶出去不成？便又开口让她们一道参加寿宴，永乐自然是满口答应，漂亮话是一茬接着一茬，直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看着天色不早，三人便提出先回客房收拾一番，被婢女带到一处院子，景观看着还算雅致，只是枯黄的树叶和隐约散发的潮湿气味，都显示出这院子多半是久无人住了。领头的婢女微微欠身，“二位小姐，请。”
最先生气的是程曦，她平日里都是一副和气模样，这次难得沉下脸来：“你们让客人住这儿？”
婢女不慌不忙还振振有词：“回小姐的话，原本是收拾了客房给您休息的，但未曾料到还有两位小姐随行，故而只能简单收拾出这院子给小姐们休息了，还请二位将就一晚。”
程曦听了只觉得可笑，一点儿面子也不留，“府上看着这么多婢女嬷嬷，怎么就收拾不出一间房，这便是林家的待客之道？”
“这……”婢女有些为难地看着永乐，指望她能帮忙解围，可永乐也就静静地不说话。看她这服饰还是个掌事的管家娘子，若真蠢笨成这样也说不过去，多半也是哪位主子的安排，只是这样实在是做得难看了点。
程曦拉着她们就走，“你带路，去我住的院子，她们就和我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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