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蝉切切,凌虚山日头西落,暗影覆盖续昼院。
暗月如钩,半隐在云后。
只有映在屋前的水缸,还映照出熹微月光。一尾红鱼,穿梭游弋,藏到墨绿色浮萍下。
“师父,我受不住了。”
荼毗轻声哀求,有气无力。
身上的人呼吸一窒,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荼毗的哀求,只换来那人更激烈的对待。
荼毗双手攀附在他双肩,眸光含泪,尾音颤了又颤。
……
不知多久,云消雨歇。
军训式地沐浴完。
荼毗半挽着湿发,乌发及腰偏在身前,水还顺着头发往下滴。
她一双眼莹润,满是期盼,“师父,万华镜第二式,现在教我,好不好?”
谢却风半敞着衣襟,月华流转在他线条分明的胸.前。
他曲着一条腿,手搭在膝盖,手里的酒杯,在指间转了几转。
“累了。再看。”
荼毗咬咬唇。
这是托词。
她知道的,他不愿意教。
为什么呢?
外人看,她荼毗是镜尊第一个徒弟,真传首徒,而后师父再没有第二个真传弟子。经他点拨的,只有跪求的记名弟子。
荼毗是唯一真传首徒,地位之高,是独一份。
谢却风也看重她,还赐她谢姓,赐名道藏。
只有她自己清楚,事实完全相反。
谢却风用她,却厌恶她。
师父希望绝活得以传承,徒弟则仰赖师父过活。
以前,荼毗听村子里的人提过,厨子师父退下来之前,拿手的菜式,绝不教给徒弟。老厨子还会反复折磨多个徒弟,让他们缺衣少食,派活多、责骂多,乃至刻意折.辱徒弟,让徒弟洗脚伺候,磕头纳福的不在少数。哪个徒弟能扛下来不走的。老厨子便择这个徒弟教真本事,养老也有了依靠。
其他徒弟,有的一场空,有的半道就受不了折磨,学得半成不成的叛逃到其他酒楼,在两边都不受待见。
徒弟熬出头前,绝落不着什么好。
可以说,这辈子,徒弟都被师父拿捏在掌心。
谢却风大约便是如此。
谢却风羞辱她,打压她,从不倾囊相授。凡事皆有条件。当她真排除万难做到了,谢却风会打个哈欠,佯装不记得了。
因此,她上山十五年,至今只学了一式。
更多的时间,她都在被师父奴役。
一天受三回,腰痛得不行,还不一定捞着第二式。
荼毗舔了舔唇瓣上咬处的血珠。
她柔声道:“是,师父请歇息。徒儿去练剑了。”
转过身时,笑容从嘴角断然收起。
以至于手臂猛地被攥住时,荼毗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回了那人怀中。
那人撩起她的湿发,“弄干了再走。”
荼毗:“徒儿身体强健,没事的。”
她感到头顶的呼吸,湿润而沉重。
“怎么会没事呢……”
谢却风说话时,声音却异常地轻。
荼毗愣了愣,而后意识到不对劲。
她心中暗骂谢却风。
刚不是还说累了吗?这会儿又有劲了?
有劲做这事,没兴致教她是吧?
很快,荼毗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人都直哆嗦。
窗外,海棠花枝伸进来,枝头残余的春日碎花,被一屋子炽热所暖化般,窸窸窣窣落下。
落入谢却风打翻的酒杯里。
浸透在残酒中。
一次次被碾碎出汁。
床笫之间,一如他惯常,谢却风很是散漫。手段也磨人。
有时,他很专注地盯着她,似在观察她的反应,而后据此调整自己的节奏。
荼毗恍惚以为,他那眼神是含了情的。
对她仿佛也是认真的。
须臾,她闭上眼。
什么也不再想。
她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掐灭了。
酒香花香四溢。
累到蝉鸣都停了。
荼毗身上全是黏汗,又沐浴一遭,腿软了出池子,头发未干,就去练剑场练剑。
“万华镜一式,和风——”
剑随意出,荼毗挥剑,把练剑厂的符咒石头人,当成谢却风。
一人一剑一式。
一式一剑,挥剑上万次。
铿锵声不断。
每挥一剑,荼毗心里的恨意就翻涌一回。
老匹夫。
狗崽种。
为师不尊,为老不尊。
爱教不教。
老厨子总有老死传授的一天。
她盼不到谢却风死,她这辈子都得吊死在他身上。
永世不得翻身。
“哈——”
荼毗大汗淋漓,眼神坚定。
石头人的自动修复符咒耗尽,很快不堪重负,被切得重重倒下,七零八落。
荼毗丝毫不慌。
她把石头收拢收拢,利落地拼好。
石头人裂痕遍布,碎屑掉落,却以一种奇妙的角度,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完美。”
荼毗拍拍手。
明天师兄们来了,谁第一个碰倒,那就是谁干的,嗯。
手部传来痛感。
荼毗收起剑,走到洗剑池,顺势蹲下。
就着剔透冰凉的水,荼毗冲洗着掌心的伤口。
粗粗的一道,是挥剑太多,磨破了皮。
她每日苦练,手上已经生出老茧保护。
不过,身体经不住一次次的加练。
今日万次,明日两万次,后日三万次。
她给自己设立的目标只会越来越高,而每一次都要做到完美,从来不用顾忌自己的身心如何。
达不到?
那就殚精竭虑、割皮剜肉地去达到。
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伤害的是自己。
如果有需要,那自己也可以变成垫脚石。
掌心被流水冲刷,刺痛顺着血液,刺进大脑。
荼毗皱眉。
她把手从水中抽出,面无表情撕下了残余的皮。
全撕了。
这样,死皮不会影响她下一次握剑的手感。
分毫之差,出剑就成弱者。
尚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到更大。新鲜的血珠,争先恐后跃出。
荼毗再把手浸入洗剑池,血液细细的一条,顺着流水离开。
她就近找了处灌木丛卧倒,席地而睡。
醒了就练剑,省得赶路浪费时间。
睡意倾倒而来。
荼毗在梦中都睡不踏实,腰痛得不行,梦境光怪陆离。
一时她在满地狼藉的出租屋,在男人暴打女人的混乱里,抱头鼠窜,捡空隙抓扣着泡面桶大口吃;顺脚,她踢了个旧网球到男人脚下,看他滑倒,自己面色如常。
一时她刚穿到穷乡僻壤,被女人拎着头发,教育要让着弟弟。
一时她在掌根撑在泥水里仰头。
雨丝糊满眼帘。
她看见了谢却风。
伸手向她。
“要做我徒弟么?”
噩梦惊袭。
片段如镜片破开。
荼毗梦到了掌门。
掌门眯着双眼,清冷和善,执杯吹去茶沫,“你若能争得七杀剑……自立山头,也未为不可。”
荼毗冷汗直下。
自立山头……
那她,就可以脱离谢却风了。
七杀剑,传说是远古诸神之战的遗剑。
沧海遗珠,当世第一剑。
宣慈真人意外捡到它,依剑本身的意愿,封存于大鸣山无羁涯。后又入极无涧桃止山。
自此后,七杀剑乱世认主,盛世归山。
它出世几次,认的都是剑修中的极强者。
预言门有言,七杀剑所认之主,当有救世之运。
据说,就是当年谢却风请七杀剑出山,都没能让七杀剑动一动。逼得谢却风只能请名师铸造自己的本命剑,镜剑。
七杀剑五百年不意动。
要这样的七杀剑认主,何其难?
荼毗寻思,七杀剑不意动,她都要意动了。
笑话。能让谢却风吃瘪的东西,可实在不多。
掌门抛出的自立山头条件,便与荼毗的心意,不谋而合。
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七杀剑认主了。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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