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未来。北信介听说过这个名字。
晨练的休息时间，北信介的周遭被关于他的传闻急迫地入侵。“听说他的性格高傲，看不起队友，很难相处”、“据说他很自负，训练不怎么认真”、“网上好多评论说他水准平平啦，沾了今时选手的光”、“好像他国二全中后销声匿迹，不是因为受伤是下滑掉队”……
但是。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不见得真实可信，不知道有多少添油加醋，不可照单全收，不能以此为凭据对他人妄下断言。
更何况，他们讨论的大多不能算是今时未来，而是那个今时的儿子吧。
今时风吹。超过195cm的高大身姿，不输给外国球员的强有力的扣球，能够与任何拦网正面对决的信心，有如队伍火力不断的重炮。天资优越，技术全面，球风果断坚决。从一众优秀选手之中脱颖而出，身披天照战袍先发，征战赛场，攫取胜利。曾被盛赞为那个世代的日本第一主攻，是当年的传奇。
和同样是左利手的父亲，在同样的运动中，站在同样的位置，背负众多期待的同时，引起诸多讨论和关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百闻不如一见。
今时未来在最边上的场地进行敏捷训练。他趴在三米线后，网前的助教朝不同的方向以随机力度，将排球击出，可能是扣球，也可能是吊球。今时未来要在助教抛球的时候爬起来救球，循环往复。每一次都很吃力，大概体力正处在彻底崩溃的边缘，看起来光是做出反应和动作，已经十分困难。尽管如此，却没有漏过球。一次也没有。
体能太差导致动作变形、反应延迟，无法轻松跨步到落点，只有调动爆发力快速移动；过于依赖爆发力，致使体能消耗飞快。恶性循环。
不过——
在等待三对三分组的间隙，北信介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便看看，根本没有什么兴趣，观察着黑须监督让他“不需要时时刻刻，偶尔关注一下就好”的学弟。
——协调性不错，集中力更令人赞叹。疲劳之下，快而坚决，重心压低，上半身稳定，肩膀、膝盖、脚踝柔软得足以承受着爆发的冲击。他的身体展开的时候很自然，行动起来重心也控制得很好，卸力和减少冲击的自我保护意识做的不错。宛如本能。
“他啊，是一个很有经验，很熟练的新手。”
昨天，黑须监督对北信介谈起今时未来时，作出了这样的评价。这一句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话得到了印证。基本的体能都不佳至此，全凭直觉和意识行动，却少有新手的生涩。
不是在练习中养成的习惯。至少，和练习这么温柔的词，关系不大。
若称训练也太过温和。
恐怕是战斗。是经历过多次、大量、不断的实战和微实战建立的本能。失去记忆，身体依然记得，难以剥离的本能。
北信介见过不少努力的人。落后实在是一件太轻易的事，尤其是在稻高男排部，这样一个天才和普通人都在努力的地方。因此，他知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努力所能达到的。
-
“今时，注意脚步，保持姿势。不要累了就抱着手跑！”
“今时，看清楚，看清楚！眼睛看清球会落在哪里立刻动！”
“今时，手肘维持住，不要偷懒！”
“最后一球！休息！”
今时以沉默回应助教的话语。
应该说，他没有任何回答才更贴切。
并不是个性傲慢行事嚣张，无视他人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
大汗淋漓，乳酸过多。身体沉重，肺部疼痛。
暂停的时刻，感知重启，疲劳铺天盖地而来将今时死死抓住，被汗水湿透的运动服沉重到他无力支撑，呈大字形瘫倒在地板，仿佛死掉一般全身无力动也不动，以仅剩的力气维持呼吸。
不是骨头在痛，太好了。这个想法突然毫无理由地，在今时暂不受控的迟钝的大脑里浮现。或许说是想法，不如说是潜意识。悄无声息，凭空出现，却又自然而然。
莫名其妙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叹？今时没来得及思考，又被翻滚上来的熟悉感覆盖——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不知道是不是今时的错觉，第三体育馆的地板躺起来，似乎比球技大会时的综合体育馆舒服。
刚刚的心情，似曾相识。
察觉不到疲惫，无论球被击向哪里，都觉得可以碰到。可以做到。这样的好心情非常清晰，清晰得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到令他生厌。但是，又有一种十分不合时宜，矛盾至极，毫无脉络可循的怀念感。真是搞不清楚。
眼前的人，也似曾相识。
难不成这就是漫画小说里面常提到的，人在临死的瞬间会莫名开始回顾人生的走马灯？他走到了临界点，到了这个时候吗。
排球果然很危险。主动去接高速运动的球，而不选择躲避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不自然，甚至违背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什么生命在于运动，根本是一句十分虚假的话。维持生命的不二法门，是闪避危险和不安。
所以说，生命在于尽量不要运动才对。尤其是排球。
不过，话说回来，走马灯只有一个场景，只有一个人的吗？奇怪，那个人还是宫……今时仔细看了一眼，那个俯视他的人。从容自若的优越神态，挑衅的眼神。也许只是单纯的嘲讽。应该是宫侑。
“好弱啊。”宫侑非常刻意，刻意到可以说是装模作样地稍作停顿，“这是新的彻底认输的求饶姿势吗？”
今时自认毫无自虐倾向，这么恶劣的肯定不是他的走马灯。再说，这明明是干脆放弃的姿势。
唉，也算是一种新形式的起死回生体验。
不过，他还是没有回答，倒不是因为没有力气。看他快要不成人形的样子，不需要想也知道答案。明明是知道的事却还要别人说出口，让人自己否认自己，自己批评自己。这种恶趣味，他没有去配合的兴趣。
“说什么不想打排球，现在还是来了，傲娇吗？”
这话他可不能只是听听而已了。就算他的角色设定从一开始就已经乱七八糟了，但是被人无中生有属性，形象会连接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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