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边派了人在暗处盯着,宋欢欢就是不想,也要想办法往陆矜洲身边凑。
若是被太后的眼线知道,她拿钱不做事的话,定要挨顿实实在在的收拾。
宋欢欢想着下些功夫去,至于陆太子那边就算迷不住,好歹也能混口饭吃。
宋欢欢早起到膳房里给陆矜洲做果茶。
东宫里的人有规矩,私底下说她的事,端到明面上个个对她都恭敬着。
宋欢欢缺什么要什么,不需要支声,都有人眼巴巴守着神给她拿。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只要能吃饱饭,小心些应付太子和太后,两边不得罪,届时不管最后赢了,她都能保命脱身。
最主要难的是要两边一同周旋,不能挨边,宋欢欢深深明白太后不好惹,太子更不好惹。
一边是豺狼啊,一边是虎豹。
如今寄人篱下,她明面上必须要巴结太子,私底下给太后递消息。
磕着瓜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宋明娇真不愧是后娘。”
送她进来,明摆着是搞死她。
所谓富贵险中求,她能想得通,在宋府混那么些年,到了太子府也能混。
她还留了点小心思,东宫不比宋家,这里的人防她,但不会怎么苛待。
再者说,在太子府的日子要比宋府好多了,不用劈柴睡柴房,还能吃饱穿暖,没人敢拿棍子打她和她大呼小叫,还少了上头两个容不下人的姐姐的刁难。
宋欢欢腰板都挺直了,小日子过得实在舒服得紧。
吃饱了饭指不定还能攒些碎钱。
有了钱,日后命再好些,脱离了东宫和太后,不用回宋家,日后去外边混着只要兜里揣些碎银过得不会差。
“殿下,冰凉爽口的果茶,奴亲自做的,您喝喝瞧,入味可还行吗?”
宋欢欢跪到陆矜洲旁边,手里的果茶盏越过头顶举到他面前。
看模样瞧姿态,很是卑谦恭顺,是个听话的好婢子。
看起来叫人挑不出错,乖得很。
陆矜洲没动,然,眼睛分了神,不得不说太后的确是个上岁数了的,挑人用人这方面很会下手,知道塞什么人进来,他不会丢出去。
不过,就这么个玩意,他还能栽了不成?
江南一连几日没雨,天渐渐闷热起来,屋内不放冰,还真躁得慌,冰凉爽口的果茶喝了确实能解些闹腾的热气。
“嗯。”
陆矜洲应声,宋欢欢把果茶端放到案上,特地往陆矜洲身边挪了挪。
这次她学聪明了,生怕陆矜洲会错意,给她扣个迕逆的高帽子,再敢弄些小动作,不说话。
“.........”
她手还没收回去,才缩了一点,陆矜洲出手迅速,攥住宋欢欢的手腕子。
饶是小心翼翼的,也没防住小姑娘被吓了一大跳,嘴巴都没藏住声音,“殿、殿下做什么?”
眸子睁大了圆了骨碌碌地看着他,慌乱,局促,害怕,紧张,手爪子蜷起来,看她的嘴上动作,还咽上了。
陆矜洲另一只手执着书,仅用一只手抓她腕子就把她治住。
宋欢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在旁人看,就是个争执的架势。
“殿下,您拉奴做什么?”
陆矜洲忽展颜一笑,背靠着椅,两脚往后一撑,让出个容人的间隙。
拉着宋欢欢的手腕子往这边拽,天旋地转措不及防,宋欢欢已经搁男人怀里,坐他腿上。
“宋、欢、欢。”陆矜洲喊她的名字,喊完接着问她。“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
“...奴的生父。”
陆矜洲哦了一声,念出她爹的名字,“宋畚。”
“宋畚因何给你起这么一个名。”
天底下敢这么直呼宋畚大名的,除了撒泼喧闹的宋夫人,也只有手里握重权的人了。
“奴的爹说了,起这个名,是为了叫奴时时刻刻记得,殿下的欢愉是第一位的。”
睁着眼睛哄人,骗人的话真是张口就能来,须溜拍马,攀龙附凤,都是跟谁学的。
狭长的眼眸子眯了眯,陆矜洲显然不信她的话,反问她道,“是吗?宋畚真这样说了?”
“宋欢欢,送欢。”
陆矜洲拉长了两个音的调,慢悠悠,听起来能让人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
“赶明儿孤见了宋畚,定要好好问问,他给你起的名是不是寻着孤的欢愉来的,若不是......”
宋欢欢如何糊弄不来,不管宋畚怎么说她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殿下自管去问好了,奴句句属实,决计不会诓骗您。”
她的名字怎么来的,也真想听听宋畚会怎么说。
上头两个姐姐的名字都不叠,大的姐姐叫清瑜,二姐姐叫清音。
唯独她是个叠字欢。
早些时候宋夫人还疼她,宋家的都说她是宋家夫妇的掌心宝,她来了,宋夫人高兴宋家主开心。
所以是双倍的,故而取名欢欢。
直到她的长相抹开了尘灰的往事,欢欢两个字就变了味道,宋家的下人换了种说法,说宋家主舍不得她娘。
说舍不得是好听了,是贪恋她那个早死的外室娘,贪恋外室给的欢。
所以叫她欢欢。
宋夫人因着这个名字恨她,宋家主理亏怕宋夫人闹,从来不叫她的名字,再也不理她。
她在柴房过了两年,宋家主从来没有看过她,自然没她这个女儿,她缺心眼没心没肺无所谓,也当没了这个爹。
“你爹什么时候给你起的名字?”
宋欢欢眼珠子转了转,“幼时。”
“幼时。”
陆矜洲眉头一挑,“你爹在你幼年牙都没长全,身腰也没养开的时候,便想着要将你送到孤的府上。”
“供孤差遣,给孤快活。”
宋欢欢说是。
陆矜洲眼底浮出戏谑,唇边扬起一个讥诮的笑。
“小滑头。”
意味深长叹了一声,加大了手臂的力道,勒得宋欢欢疼。
“你爹在朝堂上是个老滑头,左右逢源的戏最会做,朝堂里的人都夸宋畚,你跟着你爹也不遑多让,学了九分模样。”
同一个窝出来,都是会拍马屁的。
“果茶里没下东西罢。”
知道她不敢下,唬她而已。
宋欢欢吓得小心肝儿砰砰跳,从没和外男挨那么近过,心里焉能不怕。
她还要小心应承着。“殿下多虑,奴怎敢谋害您。”
陆矜洲越发挨她,宋欢欢腿肚子软。
纵然心大些,有想过进了东宫贞洁可能不保,真要来了,她到底是怕的。
因着怕,宋欢欢两只手挥舞着挣扎。
男人的手臂拦得稳,宋欢欢那点小蛮子力气耍上来,至多给他挠痒痒,压根就挣脱不开。
“推脱什么?”
“不是讨孤欢心吗,不贴身怎么做侍婢?”
鼻息间都是男子凛洌的沉水香味,陌生又叫人觉得恐惧。
笼罩在整个人当中,她还没想到的是,瞧着陆矜洲清瘦文雅,没想到身上的臂膀精壮。
“太后驱使你爹送你过来,孤还能猜错了意思不成。”
陆矜洲也不打算拿她如何,就想着逗来玩玩,看她怎么周旋。
他开了口,没想到宋欢欢是这么答的。
“殿下,奴还未及笄。”后半句埋了脑袋,瓮声瓮气跟他说。“只怕伺候不好您。”
声音糊了嗓子眼,陆矜洲比她要高,为了防止宋欢欢装聋作哑,话凑着她的耳畔讲。
她适才扭来扭去,鬓发里别的松花簪子就差些准头戳到陆矜洲的脸上。
及笄两个字狠狠砸在陆矜洲的眉宇间,眉头皱了起来,他僵了片刻没有动作。
幺女,十四。
他怎生忘了,宋畚的送来的幺女今年不过十四,还小着呢。
当真要糊弄他不成,陆矜洲意味深长的笑。
“十四啊,不过十四就这么会长?”
陆矜洲这么想,他的目光状似漫不经心垂下来,落在宋欢欢的脸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只一眼,不自觉瞥开了眼。“心眼不少。”末了,他给补上了这么一句。
宋欢欢察觉不到陆矜洲的变化,脑中想着万全之策。
“殿下,待奴及笄了好吗?”
要把陆矜洲劝下来,她掏心窝子说好话,“奴是殿下的人,早些晚些都会是的。”
宋欢欢低着头,陆矜洲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完全想象不出她满嘴都是谎话。
她装可怜惯了的,糊弄人也算是天给的本事,否则宋夫人也不会就因着宋家主的话留下她。
为了求块地方,宋欢欢当年没少哭。
长高了,养大了,懂事了,过得不好她才想走了。
其实她今年已然及笄,就在前几日,已至十五。
宋夫人从她十三那年不管她,撂开手。
谁还记得她几岁,什么时候生的。
总以为丢了她一年,实则已经两年有余,她吃糟糠剩菜饭已经两年,这些苦日子宋欢欢都记着。
她已经及笄,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家里的两位姐姐及笄之时,宋家院子里敲锣打鼓,灯火通明。
每个婢女都得了赏钱,脸上都是笑模样,就连她都有几个温热的饼子吃,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老妈子忙过了,都没打她。
宋欢欢一直记得,她及笄的时候平静极了。她就睡在柴房的稻草窝上,还有老鼠在地上跑呢。
谁记得啊。
生娘死了,后娘知道她的身世再也不疼她了,以前对她的好都要讨回去,爹也不看她。
她自己不在意,只要活得好,天天都是好日子,及笄的日子也算不上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矜洲沉默半响,宋欢欢求人说的话就跟没听进去似的。
说的话里都是斤斤计较,“早些晚些都是,孤偏喜欢早些。”
非跟她犟上了,就要来。
说罢更是凑过来,宋欢欢垂着脸,她正想着要不要哭个声,酝酿着,眼尾憋红了。
“殿下...”
陆矜洲看她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正要嘲讽她一番,没曾料到宋欢欢抬头偏了偏,亲了亲他的侧脸。
就短短的一瞬,只是碰了碰脸皮子。
很快就缩回去躲着了,近近看着,唇哆嗦。
“殿下,您觉着这样成吗?”
尾音都含着颤,举止生涩。
陆矜洲到了弱冠都没女人,还是头一遭被人碰脸皮子。
这人就在他的怀里,问他可不可以,觉着成不成。
“殿下。”
宋欢欢是预备着要哭了,临了,觉得哭不顶用,陆矜洲不比宋家人,他的脾气不好,说不定不吃这招。
亲就亲呗,还能嘴皮子溃烂如何。
陆矜洲怔了一瞬,随即冷斥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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