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宵禁的晚钟,戚丹芙迈入戚家邸院的巷子。李二狗哆嗦着等在巷口,告知她详情后,一溜烟儿窜没了人影,连第二把小木剑也不要了。
轻轻开了门,她蹑手蹑脚进了院,方靠近明间,里头传出尖锐的质问声。
“你让她跑了?”
是一道年轻的女声,她缓缓蹲下身子,勾腰行至窗棂,透过黄麻纸窗的破洞,往里探去,瞬时目光一怔。
炕上垂足坐了个美娇娘,皮肤养得娇嫩白皙,五官与戚老娘七分像。
女子正厉声道:“臭小子才卖两贯,陆乐然也跑了,往后你们继续过穷酸日子罢!”
“你老子娘换你做陆家千金,你灰溜溜回来没带半个子,还嫌我们穷?”张老汉窜起身,梗着脖子,铁青脸骂。
一向强势的戚老娘,耷拉着头坐在炕尾,用乌漆嘛黑的汗帕子抹着鼻涕,哭哭啼啼:“怕招戚丑儿那死丫头疑心,我都不敢去瞧你,谁知她家会遭大祸,让你回来过苦日子!”
高亢呻吟几声,戚老娘愈发激动,显摆地将当年的勾当说了个全乎,连怀素恋子的癖好、恨毒陆正夫人的阴私都秃噜出来。
“原来,你真不是她的孩子……”戚丹芙喃喃低语,心头涌上无尽悲哀,似戚丑儿的残魂在喊冤。
如何能不冤!
父母流放,不知生死;胞弟被卖,不知踪迹;若不是她施以援手,胞妹也被绑进糟践人的地方,不见天日。
胃里翻江倒海,她默默去了灶房,一手拎铁杵,一手提菜刀,往堂屋正门走去。
“轰——”
随着一声巨响,平日吱呀叫唤的木门,砰然倒塌。
踏过地上的破门板,她举起铁杵,将目光所及的物件——屋角的泡菜瓦坛子、矮几上的热水瓦罐、墙上挂着的陶盆……都砸了个稀巴烂,扎人的碎片专往戚方盈处扫。
“啊——我的裙儿!我的鞋!”
戚方盈嗖地起身,绕开她往角落躲,衣裙仍被扎破,烫水浇了一身,挂墙上的陶盆直直砸在脚上,痛得她面目狰狞,抱着鞋尖单脚跳。
回过神的戚老娘挥着粗膀子抓她,张老汉鼓着牛眼拦路,戚满月和戚小弟扑上来抱着她大腿,张老母远远站着,口水横飞地咒骂。
冷笑看这一家子,戚丹芙半点不怵,提铁杵两棍打翻戚家弟妹,挥着菜刀一撇一捺朝戚家两口子杀去。
这幅身子弱,刀法还没练回来,但对付他们足矣。
躲得快的张老汉衣袖被划破,不停往外淌血;仗着平日威严的戚老娘没怎么躲,连着衣裳被削掉一块皮。
“啊——”痛呼声响彻云霄,戚丹芙突觉心头愤恨少了几分,身子也愈发轻盈。
“心软的傻姑娘。”知戚丑儿残念已散,她在心底重重叹气。
一块老皮子,何时抵得过一条人命了。
直至此时,戚家院子终于安静下来,戚家人挤在屋角,唯唯诺诺地看着这尊瘟神。
“明日就去把我弟妹找回来!以戚家的名义给我立女户!”戚丹芙一脚踩上烂木墩子,抄着菜刀威胁道。
“呸,你个罪臣之女还想立我良民的女户?明儿就让官爷抓了你去,同你耶娘一道流放!”戚老母吐了口唾沫星子,抖抖嗖嗖道。
她却是一挑眉,轻描淡写道:“好啊,若告发我是罪臣之女,你就是偷换孩子的贼婆子,按唐律令,你们一家都要被拉去行绞刑!绞刑可懂?就是切断脖颈、伸长舌头那种吊死鬼!”
穿来月余,《唐律疏议》是她重点搜集的一环,幸而大慈恩寺就能借阅,早市还有专门的市曹同百姓解读此律,她已将其背得滚瓜烂熟,如今派上了用场。
话音刚落,方还端着架子的戚方盈,立即拉住戚老娘哄劝,戚家人也瑟缩地围住戚老娘窃窃私语。
她依稀听清三两字,就猜出其意图,不过是欲先将她安抚住,待陆家耶娘死在流放地,死无对证之际再行报复。
只是他们不知,西京就快乱了。
天宝十四载末,安禄山与史思明起兵造反,史称“安史之乱”。来年六月,叛军直攻西京长安,城破之际,连唐玄宗都仓皇弃城而逃,至此,鼎盛的大唐一步步走向衰落。
战乱波及范围,她不记得了,幸而知道唐玄宗逃往了她的故乡蜀地。
找回弟妹后,她欲先带他们去认亲,若无人收留便让他们跟她去蜀地。毕竟,她狠不下心抛弃亲弟妹,也希望南下的路上有人陪伴。
自古扬一益二,蜀地也有繁华的益州,想来日子不会很难过。
她沉思时,戚家人也商量妥当,应下了她的要求。
心急小弟的安危,戚丹芙连夜压着张老汉往王贩子的院子去,路上遇到巡夜的金吾卫,不待其呵斥,她就红着双眼痛诉小弟被拐之事。
金吾卫皆是心存正义的郎君,当即集结人手让她带路,刚拐进巷口,就瞧见那处院子已被另一队金吾卫围住。
巷中未歇息的百姓,将门窗起开缝隙,低声议论着。
“王拐子终于栽了,每回都像会打洞的耗子!”
“听说报案那小童才八岁,英雄出少年啊!”
“我老姑家丢了娃,在里面不?”
里头的童子陆续被人领走,戚丹芙心急如焚地挤了进去。
陆怀瑾笔直地站在坊墙的阴影里,眸中两朵微光,随着一家家团聚的场景,亮了又黯,黯了又亮,故作老成的眉眼也掩盖不住羡慕的神情。
“阿兄,你耶娘呢?”找到亲人的小妞妞,跑到他身旁,拉着他问道,见她同五妹一般的年纪,陆怀瑾的眉眼更温和了些,喉咙却是被堵住,苦笑摇头,目送她同父母一道离去。
“怀瑾——怀瑾——姐姐来接你了。”突然有一女声高呼他的名字,他心剧烈跳动,猛地回头却瞧见了一张厌恶至极的脸,忙侧身躲了过去。
戚丹芙不认识陆怀瑾,压来戚方盈帮忙辨认,待她胡乱指认到第三个时,忍不住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将她彻底攘开,回忆着然宝的模样一个个找。
干净利落的巴掌声,让陆怀瑾多看了她几眼,竟发现女子与娘亲年轻时很像,目光撞上的一刹那,酸涩骤然冲上鼻尖。
“阿姊!定是阿姊!阿姊没有死——阿姊,我在这儿!”
声儿颤得不成调,却一声比一声大,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想奔过去,却觉双腿发软。
转眼间,戚丹芙已疾行而至,半蹲在他跟前道:“你可能不识得我,我是你阿姐。”
“我知道,你同娘一模一样。”嗓子越发哑,强装的镇定随着吐出的每个字,一点点崩塌,他终是忍不住将额头轻抵她的肩,小小的身子剧烈无声地耸动起来。
肩头一片潮湿,她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别怕,阿姐来了。”
“阿姊,是我不好,我没护住五妹!”心头自责无比,他的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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