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如一张巨大的深蓝丝绒，镶嵌着星光点点。
皎皎弯月缓缓爬上树梢，将柔柔的月光洒入人间，为沈芝意与许适之披上轻盈的纱衣。
两人正在一座偏僻的亭下闲谈。
夕夜微凉虫鸣此起彼伏地萦绕在两人的耳畔，池中的蛙鸣娓娓动听。
两声交织倒也为这恬静的夜多添了分惬意。
“你还记得我们儿时种的那颗桃树吗？”赏着月色的沈芝意陡然开口。
“自然记得，为何突然提起？”
沈芝意面露神秘，“你猜猜如今它如何了？”
许适之：“哦？如何了？怎会突然想起此地？”
沈芝意唇角上扬，“今日本想去放松放松，恰好想到了儿时的一些趣事，便想来看看，挺没想到幼时就去照料过它一两次，竟能活下来。”
许适之望着她眼中亮亮的皎月，满面笑容。
“它如今高大茂盛，树冠如云，遮天蔽日，花朵娇艳。”沈芝意越说越有些激动，她双眼微阖：“我都能想到待它结果之际，绿叶间挂满了那硕大的桃子，想想就让人垂涎欲滴啊！”
沈芝意想着有些开心，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身旁的的许适之，“怎么一直这般看我？”
许适之这才收回视线看着皎皎明月，“待到那时我们一同去可好？”
“自然！不对，”沈芝意面带些许困惑：“你好像并不意外？不会是你偷偷照拂的吧？”
许适之微弯的唇角向上弧度更大了些。
“我也真是够蠢的了，那片土壤并非肥沃之地，怎会那么好存活，就算存活下来也应是一副枯瘦的模样！”沈芝意眉头紧锁，语气有些不悦。
许适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沈芝意看向了他伸出的手，又将视线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被她注视良久的许适之有些讪讪道：“因为我觉得那等粗活不适合沈二娘子。”
“不适合？你是瞧不起我吧？哼，你让我错过了见证它一同长大的机会。”
见她装作气鼓鼓的模样，许适之淡淡一笑，“怎么会呢，你和我一同见证着它每年的果实。”
沈芝意有些困惑，片刻她就懂他的话中之意：“你不会要告诉我，每年你捧来的桃都是它结的果？”
“不错！”
微风拂过两人的青丝，两人的衣袖。
＊
晨雾未散，幼时的许适之的许适之望向那片土中抽出的嫩芽，他惊喜地蹦了起来。
往后每过段时间他便会来看它，心里记录这它的生长。
“也不知道沈二娘子是否还记得你呢？”他蹲在地上望着已经长出枝干的桃树自言自语道，伸着小手轻轻戳了戳它。
后来他学了很多关于栽培知识，若是书中学不到，便去请教他人。
春时雷雨碾过林子，雨停后许适之跑在湿漉漉的路上，雨后的空气清新且潮湿还混着土腥味。
许适之走到桃苗处蹲下，他挖开树根将暴雨后留存的积水掏出，又将自己带来已发酵的豆渣埋入了桃根中。
阳光正好时，许适之坐在它身旁看书，看累了时便为它捉虫。
夏时在暴雨之前，他会踩着云梯为有些摇摇欲坠的枝干缠上木撑。
再第二年的夏季，在许适之细心的照料下桃树的叶子已密不透风，同时也迎来第一批成熟的桃。
他采下了一颗硕大的桃果，眼睛放着光，满脑子都是快让沈芝意与他一同分享这等喜悦。
他采下许多粉粉嫩嫩的桃，春风得意地去找沈芝意。
沈芝意出门看到了许适之满胳膊捧着的桃，有些困惑不已，“小秀才？怎么拿那么多桃？”她突然恍然大悟笑了笑，“莫不是要请我吃桃？”
许适之望着她清澈的眸子笑了笑，使劲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桃全都给了沈芝意。
可能有一点点的失落吧，自她们一同种下桃后，她除了那次约定来过一次便再没有来过，也为提过，恐怕已将此事望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她能陪他一同欣赏这成果也是好的，这般想着失落便全然烟消云散，心里还多了几分欣喜。
秋时当寒意染红了第一片枫叶，他便拿出修枝的剪子，减去交叉枝与病虫枝，为来年更好的生长打下基础。
入冬，许适之将稻草或麻布缠着树干，深翻土壤。
如此一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每至丰收之际，沈芝意永远都是最先收到成果的。
＊
沈芝意望着他的眸子有些复杂，何必呢？一颗桃罢了有必要为此如此劳累吗？
她有些酸楚地翻开许适之握着她手的手，手心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之前看到他手上的伤每问时，他都闭口不谈，本以为只是不想让她担忧。
原来是不想让她知道他如此之傻。
沈芝意没好气道：“所以你就为了那几颗破桃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吗？是不是傻？”
许适之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柔如春雨绵而柔：“桃子不好吃吗？”
沈芝意回想起之前每吃到他送来的桃，总能被惊艳，那桃大而脆，香甜可口。
别处买的桃还真比不过。
沈芝意甩开了他的手，依旧有些冤气道：“因此你就这般模样？若是要将我的喜乐凌驾于你辛劳之上，我宁可再无这喜好。”
“二娘子可还曾记得我们在种桃前时说的话？”
沈芝意想起了自己幼时的话，脸猛得一红，有些忸怩不安，“童言无忌。”
“你说若是一个知你，懂你，不被世俗腐朽之人定会是个好郎君，我种下这桃便想勉励自己也如这桃般，做你口中美好之物……”
见许适之还要说下去她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哎呀你也不害臊。”
看许适之被她这么一说脸也猝然泛出了红晕，沈芝意松开了手，又扶着额，紧闭眸子，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都是幼时说的话了，那么当真作甚。”
许适之笑而不语，每回想到沈芝意吃着他用无数心血培育出的桃而露满意之姿，总觉得一切的辛勤便是值得。
＊
翌日，休息一天的沈芝意也恢复了精气神。
“娘子今日，我今日总瞧着有一个小丐儿在门外鬼鬼祟祟的，要不要赶他走？”铃儿望着正算着账的沈芝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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