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遮蔽了窗外的明朗，昏晦的室内，使人更有沉浸感。
屏幕里的天空不明朗，天是白的，看上去却仿佛是屏幕外的惨淡钻了进去。
天台上，胡子拉碴的男人攲在栏杆上，他手里夹着根烟，烟尾巴上的红星子在扭动似的，一闪一闪。
烟雾自他唇罅散出去，给人以什么都在散的感受。
应景的背景音乐响起，这即是《如影》的结局——“阿昭”，活着拿到了一等功。
垃圾桶里零落着团成团的纸巾，魏摇芙吸着鼻子，她又抽了两张纸出来擦眼泪。
手机被捞起，魏摇芙翻到王夏琳的微信，哒哒地敲下一行字。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和池怜阙的CP粉会有那么多了】
行事干脆的王夏琳给她弹了个视频电话。
对自己当下的状态毫无知觉，魏摇芙心宽地接通。
“我靠。”
王夏琳手往嘴上一拍，她盯着手机的眼神盈着不可置信，而后语态犹疑：“你——你之前不是还在群里发了喜讯吗？不是说试镜成功了吗？难道角色又没了，有黑幕？还是说你终于忍不住对池老师下手结果惨遭拒绝？”
借着王夏琳身后的背景墙，魏摇芙估计她正蜗居在家。
思及自己明天就要飞去横店，魏摇芙只觉心更酸。
不过……她挪了挪眼，看向小框里的自己。
当那个两眼肿成桃粉色的人映入眸中，魏摇芙缄默少顷，她缓缓伸出手指，点了下小屏。
红肿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头、湿漉的红唇、透出血色的两颐……
“……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碰到黑幕也没有对池怜阙下手谢谢。”
魏摇芙屈指蹭了蹭自己的下眼睑。有些疼，大概是被纸擦的。
她温吞道：“我明天就要飞横店了，进组以后有专门的准备阶段，他们对妆造要求蛮高的，拍摄前也要先培训礼仪——可能因为是古装正剧吧。然后我就想，要不要看看《如影》。”
王夏琳精准地把重点押在她的最后一句话上：“所以，你是看《如影》把自己看哭的？”
“昂。”魏摇芙嗓音含混地承认，她飘离眼仁。
“看到自己的脸在电视里，感觉真的——很诡异。我感觉我能理解那些因戏生情的人，不排除有人是对角色之外的本人动心；但是我个人感觉，更容易因为过度沉浸于角色，本能地想要给角色一个理想的结局，于是就和另一个主角相恋。”
她仿佛想把眉梢捆绑在一起，“但是，这样很像是在演一辈子那个角色。”
擅长找重点的王夏琳精准依旧，她鞭辟入里道：“所以，你想和池怜阙相恋吗？”
可惜这个“里”偏离了轨道。
魏摇芙啧一声，她蹙着眉头道：“王、林——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其实看着看着是有一点，感觉过于沉浸了，特别希望大小姐和她的阿昭可以有个happyending。但是我转念想，我是我，池怜阙是池怜阙，我们饰演的角色是角色——角色并不是我们。”
魏摇芙加重音，音调自下而上，而后再下，一口调子宛如一座小山：“就算我要跟池怜阙在一起，我也一定是被他这个人本身具有的特质吸引，而不是被他饰演的那个角色吸引。况且，我觉得他的个人魅力其实比‘阿昭’更丰满，可能因为他是个活人。”
手机屏幕里，王夏琳单手抵着下巴，懒懒道：“噢——所以你被池老师的个人魅力吸引了？”
“王夏琳你再这样我要跟你急了。”魏摇芙施以威胁。
王夏琳亮细的一把声音拥着甜调：“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妥协时，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只不过被王夏琳逗了几番的魏摇芙爱不起来。
“那——你是变成了大小姐和阿昭的CP粉是吗？”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积累出的了解非虚，王夏琳一语中的。
魏摇芙坦荡地点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后背栽进靠枕里，把手机举高；仰着脸道：“是不是有点古怪？但是，她是我自己去演的角色，看到她跟看到自己的前世一样……也可以说是看自己的女儿吧；总之，很希望她能幸福。”
“而不是变成灰。”骤降的音调，陪同着音调表示不高兴的，是魏摇芙垮下来的脸。
“其实很多CP粉也是嗑角色的。”王夏琳弯了弯杏仁眼，她俶尔又申明：“不过，我很纯粹，我嗑的是你和池怜阙的本尊。”
魏摇芙冲她露出一个假笑，旋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
拉着窗帘的房间不止一个，播放了《如影》的屏幕也不止一个。
最后一集结束，片尾曲悠悠地播放。
待在沙发上的人眼睛把注意放在茶几的茶杯上，杯子里的茶水静静的；无风，不见波纹。但茶杯的主人心上有波纹。
被撂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呈现通话中的页面，顶部标有的备注为：齐贺凌。
“……所以，我明天就要到横店了，我感觉这部剧有机会拿奖，他开拍前还要训练礼仪素养，现在这个时代，做到这一步的不多见了，而且又是正剧向；我也能当上‘视帝’吗？”
“你在听我说话吗？你那里什么声音？你该不会还在看《如影》吧，你这都看多久了？”碎嘴的人不停嘴，私下的齐贺凌不像“木头”，倒像是啄木头的啄木鸟。
池怜阙不疾不徐地把目光从冷却的茶水上收回来，闲澹道：“你看了原著么？”
齐贺凌的腔调仍有些翘，得意的小心思杂于其间：“那肯定看了，要是没看，我拿得下男主这个角色吗？”
然而池怜阙似乎打着把他的得意掐死的主意：“我没看原著，但我看了简介——这很明显是女主正剧向，女主角拿‘视后’还差不多。”
扬声器登时安静，俄而齐贺凌抱怨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哎——”
他骤然转折道：“不过，你真的也要去横店？你要探班的事，当真吗？”
“嗯。”
寥寥一个字的答应也激起了齐贺凌的感动，他赞美之词源源不断，终了道：“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友情很深厚，但我还是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带着工作转移到横店，就为了经常探班……”
来自媒体设备的《如影》片尾曲一早就结束，池怜阙的手搭上手机，他的手指精确地点落在挂断键上。
随之，自扬声器蹦出来的声音归于虚无。
上京的另一间屋子里，握着手机洋洋洒洒发表自己的感动，齐贺凌在咳了两下嗓子待要去喝水时，撇动的眼睛猛然发现已经被挂断的通话。
他在岑寂中瞪着手机。
良久。
“服了。”
……
横店比上京更有春天的气息，叶飘光了的树上萌发嫩绿的芽儿，树身下的方坛里绿草又将生。新的开始。
拍摄前的培训没消耗太长时间，魏摇芙被调教得步路亭直，脚下生风了，上半身也依旧担得起稳重二字。
正式拍摄的当日，魏摇芙方始从化妆室出来，便被陡然冒出来的人拦下。
“魏——摇芙？”
她的眼皮挑了上去，身前的人被框进了她目中。
饰演《盛世》男主角的齐贺凌已然作了身“侯爷”打扮，翩翩袖袍被风打得阵阵鼓，独剩下一把腰身稳稳地固住他身体似的——光有腰被束得轮廓清晰。
面容上，深眼窝使得他平白多了些幽深的气质，外加鼻梁高拔而起，就着那口薄唇，清高的冷感油然升起。
他的气质和江璐有少许相似。
在齐笑笑的强制性要求下，魏摇芙提前在网上查询了一番要与自己合作的人的信息——之所以查询，还有《森林日记》让她长的记性，不认识圈内人属实是极易酿成尴尬局面。
而跟前的人，是娱乐圈驰名的“木头脸”。
“你好？”迟疑片晌，魏摇芙歪着头打了个招呼。
站在她跟前的男人握着手中卷成桶状的剧本，他向上挑动了两下，下颌微抬，两眉轻扬，惜字如金道：“对个戏？”
魏摇芙原想塞个理由婉拒，然而《盛世》是她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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