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却已安排好去往天牢的车撵,卑躬屈膝地再三请谢循移步。
夜风吹拂不平,玄色衣袖猎猎作响,官吏立在典狱门前,看着谢循踩上骄凳,福身之时嘴角尽是得意的笑容,高扬:“一切都有劳魏国公了,下官定会向左相言明魏国公的功劳。”
轿内气氛沉闷压抑,唯有听见车轱辘碾碎砂砾的轻响还有谢循每次隐藏在行驶声之下凛冽的气息。
陆观棋几度欲言,又几度压下。
无乱陆观棋怎么想,也想不出一条绝妙之计,既能安然无恙救出姜时愿,又不会让主君被左相猜疑。
他知晓主君如今的处境,受制于左相,如同棋盘一白子,四面皆被黑棋围剿,生机断绝。
不止陆观棋想不出应对之策,就连谢循也是如此。
一切本是大利之势,左相不知他存活于世还用着母蛊恢复了记忆,也不知他已除去了影子重回魏国公之位,更不知他如今是怀着怎样一颗杀意和谋逆之心蛰伏其下。
本来谢循大可以将计就计,师夷长技以制夷,用着影子的身份反击左相,蛰伏其下,探听虚实。
奈何变故突来,如若他不按左相所言行事,存在妄动和不妥之处,立马会被猜疑,因此而往,左相定然会想到眼前的魏国公怕已然不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影子。
一切的埋伏和部署就将功亏一篑。
再次抬眼之时,谢循深黯的眼神中冷蕴无数令人心惊胆颤的杀意,青筋怒张,唤着左相的名字。
他必须要完美无缺地做给左相这只老狐狸看,又要安然无恙地救出阿愿。
“滴——”,水滴落入长满青苔上的石缝之间,只听到一道殷勤谄媚的声音响彻在这幽暗深邃的地牢。
“魏国公和陆案吏小心脚下台阶,下官没想到今日国公能亲临腌臜之地,哎呦,哎呦,国公身上华服昂贵切莫碰上这满强的灰泥。”
“国公,今日是为何而来,可是询问姜时愿之案的进展?”
提牢主事,韦江,眼皮压低,眼尾挤出几丝讨好的意味,向谢循一一道来此案的进展,说人证、物证皆在,奈何姜时愿迟迟不愿认罪画押,非要一口咬死是嬷嬷**。
紧接着,韦江又垂着头,万分惶恐地看着谢循:“若非那姜时愿乃是国公手下之人,否则下官早就一顿毒辣的鞭子下去,叫她不招也得招,不然怎会劳烦国公亲自降尊来此,审理此妇人。”
说罢,韦江连忙谢罪,“还请魏国公恕罪!是小的办事不利!”
谁料,话音甫落,韦江就觑见一丝烛火霞光划过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鬼獠牙面具。
哪怕谢循还未出一声,他已然觉得自己在劫难逃,跪在地上,声
泪俱下把自己家养的老母还正在怀孕的娘子都搬出来保命。
在旁始终默言的陆观棋倒是听出了韦江不少心思姜时愿如今官居要职又因破获
大案而颇受圣人青睐要对她动刑是个人胆子都要抖一抖。韦江沉浮官场多年最会处处替自己考虑周全遂才在谢循面前特意点出姜时愿乃是典狱之人乃是顾忌佛面才不敢在没有谢循的诏令之下轻易行事。
谁料韦江胆小怕事的性子却阴差阳错下地救了他一命若对姜时愿动刑怕是韦氏一家难保。
陆观棋屈膝扶起泪流不止的韦江
闻言韦江立马抹去鼻涕眼泪高喊着魏国公天恩喜笑颜开。
紧接着韦江又领着谢循下三台阶拐至验尸房查看嬷嬷的尸体陆观棋掀开白布接过韦江的手灯照近只见嬷嬷胸膛左下临近心脉处有着一道伤口谢循拿着扇柄微微挑开伤口询问到韦江凶器韦江立马双手呈上一把宽约两指的**。
谢循握着刀柄在烛火下仔细端疑看着刀锋处一道浓郁的血迹尔后随意地丢在木托之上问到:“何处发现的?”
韦江哈着腰回到:“草絮之上正恰落在嬷嬷的尸身旁好在发现狱卒赶来及时姜时愿来不及销毁罪证。”
“那位狱卒是否就是韦大人口中的人证?”
“是的是的那名狱卒就是亲眼目睹姜时愿行凶之人。”
陆观棋飞快和谢循对视一眼而后陆观棋又问到:“可有那名狱卒的口供?”
“有有有。”韦江又命手下的官吏取来将一纸盖着官印的口供递到谢循眼下。
谢循置在几上腕压指转一目十行。
纸上是狱卒的一家之言。
说来春分夜间姜时愿忽然典狱要提审嬷嬷因为涉及案件必要便喊他不必跟随。也不知多了多久只听着金子囚牢传来叫喊狱卒担心姜司使安危飞奔赶往结果却觑见嬷嬷捂着胸口倒地不起而当时姜时愿神色木讷、杀了人还未缓过神来刺伤嬷嬷的凶器**还被她紧攥在手中。
“要不下官这就把这名狱卒叫来让他当着国公的面再度陈述一遍事件经过?”韦江道。
谢循浸在这张口供之上眉眼不抬:“不必本君要提审姜时愿你且去准备。”
谢循之令韦江自是不敢耽误即刻退出验尸房赶去准备。
陆观棋见韦江退下又遣散一众小吏如今验尸房仅留谢循和他二人他上前双手接过狱卒的口供浅声道:“主君觉得狱卒有问题要不属下先去擒住此人?只要
能撬开他的嘴,便能证明姜司使无罪。”
谢循淡淡地睇了陆观棋一眼,抬手按在口供之上,察觉到谢循的态度,陆观棋试探地问道:“主君为何阻我?”
“你有没有想过,究竟谁在和影子及左相里应外合,共同设计陷害姜时愿?”
“主君是说....”
“嬷嬷身死之时,本应该锁住她双侧琵琶骨的寒铁铁链均已脱节,这定然不是武功命门全封的嬷嬷能够挣脱的。这说明,有个人早就在阿愿抵达天牢之前就对锁骨链动了手脚,甚至他早已和嬷嬷合谋过陷害阿愿的计划...而狱卒看守百囚,又担着放饭上值,就算他时常在嬷嬷的囚牢前走动也不会引人怀疑,也是他最有可能暗中动手脚。”
陆观棋恍然大悟,如果狱卒就是影子手下之人,那谢循就绝不能动此人,或者说,此人绝不该以“魏国公”的身份处置。
“还有一点。”
“主君请说。”
谢循眼神有如毒蛇,死死盘延在木托中的凶器之上,他指着刀峰的方向和刀身上血液分布成一线的痕迹:“凶器绝对不是这把**。”
陆观棋立马拿起**,仔细端详,虽然他没有正式学过验尸,但好歹有个深谙仵作之道的弟弟。陆不语常黏在他身边,小嘴如个麻雀般叽叽喳喳,常落得陆观棋耳朵不清净,但久而久之,随着有意无意地耳濡目染,陆观棋也渐渐参悟仵作之学。
比如眼下,陆观棋便能瞧出来,虽然嬷嬷身上的伤口并不是这把**刺中时所留下的致命伤。
二者虽像,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再比如,如果**真正被刺入胸膛,刀身之上的血迹应呈飞溅状,而不像分布得像水墨一线。
电光火石间,荒唐的想法涌入脑中,陆观棋道:“有人在刻意伪造这把**就是凶器!”
“会不会是那名狱卒?”
“他为何要这么做,伪造凶器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陆观棋想想也是,狱卒没有必要刻意伪造凶器,编造出越多对他不利的谎言,则越容易让他露出马脚。
“但下官想不出,不是狱卒的话,还能是谁?”陆观棋问到。
谢循其容如玉,唇角微扬,他沉声道:“是阿愿。”
“姜司使!”陆观棋实属诧异,又追问道:“姜司使又为何要私藏凶器?”
“她会藏,必然是真正的凶器上有着她不是凶手的证据。”谢循笑而不露,温润而含蓄。
陆观棋一语点破,“那岂不是只要姜司使交出簪子,我们就有法子绕开狱卒,去证明她的清白?”
陆观棋的话音落下之后,却看着谢循几息沉默。
良久之后,谢循方才沉声开口
。
“可阿愿之所以藏,也是因为她信不过天牢之中的任何人。让她交出真正的凶器,谈何容易?
*
牢狱阴冷,墙角渗出的水珠滴落在地。
姜时愿蜷缩在墙角,发间未饰珠钗,青丝如垂落在耳畔,她的脸愈发消瘦,唇色淡如樱瓣。
簪尖寒冷,抵在掌心,刺痛在感,才能让她在三日不曾进食的浑噩之中保持清醒。
她的眸光清澈凝着手上的玉簪,脑中思绪时刻复盘着与嬷嬷相见的场景,如今细细想来,有诸多过于巧合的地方。
那夜是春分,并没有撞上庆国三十二节日,却有人京中点燃爆竹。火树银花在星辰之下爆开,五彩绚烂染了半边天,瞬间的朝霞也映亮铁窗之内的两人。以烟花为号令后,那时嬷嬷的神情倏然大变。也是在瞬息之间,嬷嬷的动作迅捷如豹,飞快从姜时愿的盘发上取下一枚发簪,并攥着姜时愿的手腕连着发簪一起捅向自己的胸口。
变故太快,直至看着嬷嬷胸前的汨汨不断的鲜血溢出,衣衫殷红大变,再听着从远处长廊处不切时宜响起的脚步声。
嬷嬷刺中心脉,必死无疑,身体在姜时愿愈发睁大的杏眸前直直倒了下去。
藏在袖间多时的**也随之“当啷一声掉落在这寒蝉之地。
恶寒跗骨直上,噔噔噔愈发急切的脚步声逼近。
姜时愿倏然开悟,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入天牢前,都要被严格搜身的,嬷嬷是如何能藏有**的?
又或许,这把**,又是谁在嬷嬷入狱后给她的呢?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想起嬷嬷话音哽咽说出的那句,‘姜时愿,对不起....我不忍伤害你....但是我亦不能放弃暗河的大计....’。
如果姜时愿的猜测没错的话。
嬷嬷原是打算用这**杀了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对明婌的心意打动了嬷嬷,又或许嬷嬷怕如若自己**,明婌的后事将无人操办。
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之下,嬷嬷才不忍杀了自己,遂没有按着赠她**之人要求的原计划行事。但又后怕自己走出天牢,所以反复权衡之下,选择以死暂时钳制住自己。
所以,刹那间,姜时愿便清楚自己已经中了奸人歹计,再劫难逃。
她必须冷静,自救,查出是谁陷害她。
姜时愿连忙捏着帕子取下横插在嬷嬷身上的发簪,又用帕子小心覆盖,藏在草絮之下,又俯身拾起**,毫不留情地在玉臂上划开一条口子,伪造凶器。
紧接着,她故作惊慌看着狱卒疾步赶来,狱卒看着牢中发生的一切,先是迟疑一瞬,而后大喊,“姜司使,**了!**了!
姜时愿看着狱卒,轻声轻语:“原来是你....
但她又知和自己非亲非故的狱卒绝不会平白无故去冤枉一个朝中三品的官员,这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
直至那名狱卒掳走她的青玉,并告诉她妄想从这里出去,并叫嚣地喊出她此生最恨之人的名字,“不妨告诉你,魏国公暗里下令,谁要是承接你的案子便是和他明面上对着干,你说满朝文武有谁敢得罪得起魏国公啊?
又是他.......
魏国公,谢循...
姜时愿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安排的。
夕阳如血,穿过铁窗,扑洒入狱,将她的身影照得孤寂而清冷。
倏然,有人打开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落地,寒蝉不止。
姜时愿看一行官吏走入牢中,看着韦江倨傲地站在她的面前,命人给她双手戴枷锁。
“有人要亲自审问姜司使,特命本官带你去见他。
*
“谁?姜时愿的字字从紧抿的唇缝之间吐出,
话音带着清晰的愠意。
韦江嘲她自不量力,笑她何必多想,去了一切都知道了。
姜时愿被韦江手下的酷吏强行带出牢狱,逼她赤脚走在阴寒潮湿的长廊上,粗鲁地撰着手中的铁链令她走向眼前愈发灯火明亮的房间。
她听着韦江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大好,音调徐徐,说着她即将要去的地方乃是刑房。
虽然里面的施以酷刑的刑具不比典狱种类繁多,但皆设计残忍,能通过极度**折磨来惩罚犯人。
韦江阴森的笑声震彻整个长廊,他站在刑房的石门前,拿出姜时愿始终不肯签字画押的认罪。
“姜司使,下官劝你,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下官待你还算和善,生怕你有个闪失万一,但这刑房之内的人可就不一样了,他对待像姜司使之类的美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莫要白白受一顿皮肉之苦。韦江命人取来印泥,又将认罪书高举在姜时愿的面前,“画押、签字,我会在那位大人的面前替你开口求情。
一纸薄薄的纸书遮住女子的五官,薄纸之上的簪花小体甚至完美地模仿出她的笔迹。
就差着她认罪画押。
狭长的冷发,拂过长廊,薄薄纸张飘飘。
韦江也看清了纸书之后的姜时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惧不畏,藏着若有似无的凌厉。
“我当还是韦大人苦思冥想出了什么好手段,原来尽是一些意料之中的。
怕?威胁、刑狱,她也经历过数次了....
姜时愿不夹丝毫犹豫,迈入刑房,临了,还美眸斜睨轻佻,嘴
角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威胁我?韦大人当且自量都不足以列于前。”
韦江自知被小看气得咬牙切齿。
火盆中熊熊烈火照亮刑房四周斑驳的影子这面墙像是禁锢了无数冤魂壁上坑洼不平血迹斑驳干涸就连她的影子投上去也变得扭曲诡谲。
她环顾四周看见陈列在四周的刑具洛铁、皮鞭、钉椅、绞刑架、刀锯、竹夹听着隔壁刑房传来的遍野哀嚎声。
囚犯凄惨的叫声让姜时愿不禁想至三七不知三七是否也遭受过如此非人的折磨她的死亡漫长而又充斥着血肉被绞的痛苦……
姜时愿闻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感同身受的痛苦难言的痛楚在她的心上反复碾压。
姜时愿泪意翻涌却不肯溢出明眸。
她也会像三七一样至死不会屈服于酷刑之上。
此时她冷然回身看见刑房之内竟然竖立一座以紫檀木为框木的山水屏风高约千尺宽逾万丈。
屏面以丝绸为底金线挑针绘制勾勒出宛若笔墨般的浓淡画出若隐若现的山峦和欲图飞出高山之中的青鸟。
姜时愿正欲临近观摩韦江一拉手中的铁链铁链绷紧桎梏得姜时愿腕子生疼
只见韦江朝着屏风上影影绰绰的影子鞠了一礼就匆匆遣散四周之人退出刑房。
姜时愿看着映在屏风之上的身影愈发清晰那人身姿俊朗挺拔坐在大师椅之上好似也在透过屏风睥睨着她。
想来他就是韦江口口声声尊称的大人物。
姜时愿微扬下颌话音讥讽“既然都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如寒泉击石低沉而清冽不辨温度。
“姜娘子好久不见不知饭食否安寝否?”
饭食否?安寝否?
极像兄长口中一道稀松平常的关切唯有至亲之人才会关心你的衣食起居、身怕你受寒挨冻。
倘若不是这声音寒凉到不藏一丝人情味姜时愿甚至都以为屏风之后的人当真是在关心自己。
但...
她已然知道此人绝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是魏国公谢循。
仇人就是有种难以磨灭的相引之意因为他何尝不算是你日思夜想之人又何尝不是你深深刻入骨血至死都不敢忘记之人。
哪怕仅是屏风上一道残缺不堪的影子哪怕是许久未听见的声音....
你都能认出他。
他问你饭是否、安寝否不过是想以你的困难为乐他巴不得你痛苦凄惨地活着看你吃着臭糜烂粥卑躬屈膝地活着看你夜夜不得安睡深陷恨意、愤怒、不甘的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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