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10楼。
按健熄灭,电梯门自动打开,外面是熟悉的走廊:米色墙壁,红色地毯,昏黄的灯光。
一切都与20层那么相似,除了走廊里抱着花瓶的女佣。
女佣?
江萤和许梦亭一齐愣住,这次不是蓝白制服的酒店员工,而是脑后盘着圆髻,黑裙白袖的女佣。
她俩盯着女佣,女佣也在打量她们。
片刻后,女佣开口问:“你们是谁?这一层是丽丽女士的私人区域,不对外开放,没有预约不能进入。”
许梦亭差点跳起来:“她、她在对我们说话?”
不怪她如此惊讶,之前的服务生惜字如金,只回答固定问题;眼前的女佣表情丰富,像活生生的人。
江萤压下惊讶,回答:“是的,我们有预约。”
见女佣半信半疑,江萤又补充:“我们赶走了酒店里捣乱的人,丽丽女士要当面酬谢。”
“哦——原来是这样!”女佣恍然大悟,指着右边说,“丽丽女士在1005号房间,那是她的临时办公室。”
两人道了谢,小心沿着走廊前行,许梦亭压低嗓音问:“萤姐,这里有污染吗?”
江萤摇头:“没有,不论女佣还是走廊都很干净。”
一路上零星出现几个同样打扮的女佣,也都没有被污染的痕迹。
最异常的是,到目前为止,她们没见到任何规则。
许梦亭嘀咕:“没有规则,难道说第10层没有危险,只是单纯的奖励关卡?”说完又自嘲,“想多了,它哪会这么好心。”
江萤边走边看,时不时推一下门,发现每间都上了锁。
两人走过第一个拐角,正要继续前行,身后却响起一记短促的抽噎。
那声音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却让听到的人毛骨耸然,背脊慢慢被寒意浸透。
江萤停下脚,目光锁在一间挂了[员工专用]牌的小门上。
许梦亭神色紧张:“这个杂物间有问题?”
江萤犹豫片刻,放弃了推门的打算:“我看不出污染的痕迹,但这扇门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在找到规则前,还是小心为妙。”
很快,她们找到了1005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许梦亭十分不安:“莹姐,会不会太顺利了?按理说楼层越低,污染越严重,为什么这里这么干净?”
“我不知道。”江萤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先按照17层的提示,见到丽丽女士再说吧。”
她伸手敲门,看似厚实的房门一碰就开,吱吱呀呀,向来人展示屋内的景象。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担心屋里会蹦出个噬人怪物,结果只感到一阵凉风,带着江水特有的腥味。
江萤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她有多久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理智却提醒她,不要激动,她还没逃离烂尾楼,这些都是假相。
眼前是一个方正的小厅,阳台落地窗大开,灰蓝的天空下有几栋砖楼,无数的矮屋棚户,以及不远处的江滩。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海市,反倒像百年前旧照片里的模样。
厅的中央摆了一张实木桌,上头堆着厚厚的文件,一台老式座机和绿罩子复古台灯。
靠墙是两排书架,屋主人却无心看书,她一身黑色旗袍斜倚在窗边,任由江风吹乱卷发,盖住她深邃的眉眼。
丽丽.萨逊。
这是江萤第三次见她,第一次是露台献祭上的匆匆一瞥,第二次在丁启明的旧相片里。
似乎察觉到她们的视线,丽丽转动修长的脖颈,自动端起客套的笑脸。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她关上窗,捋平凌乱的发丝,款款坐到桌后,“我是丽丽.萨逊,这座酒店是我名下产业之一。”
“这一切是我爷爷创立的,他出身中东南部,早年从事欧洲与印度的贸易,19世纪初,他坐船来到海市,开办了萨逊洋行。”
“爷爷说,作为一名商人,不用在意政治和阵营,只管赚钱就行,他卖jun火,做地产,收购纺织厂,整个海市产业都有他的影子。”
“1928年爷爷失踪后,我接管了所有产业。如果说海市是一块大蛋糕,那我拥有的就是份额最大那块,你可以想象,多少人试图哄骗、抢夺我的份额,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个无知的大小姐。”
江萤和许梦亭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这个一股脑吐露大量信息的丽丽,好像一个npc。
丽丽继续说:“我嫁给丁博士后,那帮贪婪的家伙见联姻无望,就派人去我的酒店、工厂捣乱,败坏我的名声,逼迫我低价出售产业,真是无耻。”
说到这儿,她却露出笑容,“幸好你们替我驱赶了捣乱的人,作为答谢,每人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我会回答。”
谈话终于进入正题,许梦亭眼睛一亮:“无论什么问题,你都会正面回答吗?”
“当然。”
许梦亭朝江萤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丽丽女士,要怎样才能离开这座酒店,回到原来的世界?”
江萤紧盯丽丽,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丽丽回答地毫不犹豫:“从一楼大门离开。”
许梦亭一愣,赶紧找补:“那要怎样去一楼?!”
丽丽却说:“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然后看向江萤,“轮到你了。”
江萤盯着她,没有重复第二个问题,丽丽大概率会回答“坐电梯去”或者“走楼梯去”,那就白问了。
她想了想,问道:“你在17层餐厅露台上献祭的对象,它的弱点是什么?”
许梦亭差点拍手叫好。
丽丽沉默数秒,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虽然难以启齿,但那桩丑闻影响太大,演变出许多谣言,难怪你会这么问。”
江萤一愣,顿感不妙:“什么?”
丽丽起身,白皙的胳膊撑在桌边,表情无比真挚:“两位客人,我对那次意外深表遗憾,如果我早点留意到青荷的异常,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
江萤皱眉:“青荷是谁?”
“青荷是一名女佣,因为犯错被罚去洗衣房,谁知她怀恨在心,在我的宴会上偷偷给酒里下毒,导致重要的宾客们身亡……”
“你撒谎。”江萤冷冷打断她,“事发时你停了电梯,反锁楼梯门,把客人们活活献祭给那个东西……那座恶心的雕像。”
丽丽深深凝视她:“原来你也在场吗?非常抱歉,你看到的是大脑被药物影响后产生的幻觉,我没有锁门,更不知道什么雕像。”
江萤笑了:“幻觉?我也希望这一切是幻觉,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什么烂尾楼什么酒店,全都不存在。”
可惜她太清醒了。
身为见光,无论在哪都能窥见光明,只要有光就不会丧失理性。
江萤抬起一对漆黑眸子,对上丽丽浅褐的眼球:“我懂了,你不是发放奖励的人,你甚至不一定是丽丽。”
许梦亭愤愤然:“就是,这算哪门子酬谢,你个冒牌货!”
楼层越低,污染越严重。第十层绝不可能这么干净,线索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江萤慢慢退到门边:“梦亭,我们走。”
整个过程中,丽丽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连表情都没变过,直到江萤转动门把,她才咧开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抽噎。
江萤心头一跳,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背脊直冲大脑。
灯光毫无预兆地灭了。
糟糕!
整洁的墙面突然变得残破不堪,四周响起细小的悉索声,数不清的怪虫抖动着触须,从墙纸缝隙间探出头来。
灯亮了,依旧是干净的墙面、装饰画和墙角鲜花。
灯又灭了,悉索的轻响再次遍布屋内,无数黑影在墙后蠕动,像凸起的血管。
江萤用力拉开房门:“走!”
许梦亭呆呆朝着丽丽的方向,尖厉的叫道:“老天,她变成一副画了!”
江萤用力捂住她眼睛:“别看,跟我走!”
身体扁平的丽丽端坐在桌后,在她身后,天空沉沉地压下来,砖楼、矮棚、江滩统统消失,灰蒙蒙的雾气在窗外翻滚。
“雾里有东西!”许梦亭瞪大眼,拼命从江萤的指缝往外看,“啊啊啊——有很多,很多很多的——”
“啪!”江萤一巴掌抽得她偏过头,接着用力把她拖进走廊,眼前忽然一暗,走廊的灯也熄灭了。
黑漆漆的走廊里,除了两人的喘气声,就只有密集的哔啵声,像是许多细足从墙上爬过。
是20层的那种怪虫。
怪虫身上亮起蓝紫的荧光,忽明忽暗,像迷惑人心的邪光。
斑驳碎裂的墙纸,颤动的昆虫长须,还有走廊内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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