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潇潇,松声如海。
浮寄凉坐在繁华散去的赌场大堂,静静听着雨声,久违地感到一丝寂寞。
“师兄没回来,鹦鹉竟也没回来。下这么大雨,羽毛会被打湿吗……干嘛担心那只蠢鸟,难道被它骂出毛病了?还不如担心我的二十万能不能回本。”
柳花燃给的钱还没捂热又飞回去,浮寄凉为此心如刀割,只能安慰自己:
“算了,舍不得肉,钓不着狼。舍不得师兄,套不住柳魔王。”
“舍得什么?”
一回头,只见宴初照提灯进门,照破漆黑雨幕。
朱红描金的伞面淌着雨水,倏忽合拢,像一朵硕大牡丹闭上花苞。
一盏琉璃灯垂在袖间,随他走动微微摇晃,洒下一路幻彩流光。
“大师兄!”浮寄凉眼前一亮,弯腰细看琉璃灯,喜笑颜开,“柳花燃送你的?像个值钱宝贝。”
他心想不愧是师兄,二十万的利息这就来了。刚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借的。”宴初照手腕微动,将那盏灯虚虚拢在垂袖中,与他错身而过。
浮寄凉微怔,摸一下都摸不得?
师兄从前并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怎么会把伞和灯带回房里。
怪哉。
“借的也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那魔王今晚都说了什么?你为了给她写笔记,将她和孔雁翎的比斗留影看了一天一夜,她有没有非常感动?”
他嬉笑着追上宴初照,试图从对方沉静的面容中找到一丝异样,“你教我的时候,用剑鞘抽那么狠,教她怎么就讲究寓教于乐了?是不是因为她……”
“你倒是提醒了我。”宴初照脚步一顿,“许久未指点你剑法。”
浮寄凉见他微笑,脸色霎白:“差点忘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没做,师兄明天见。”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宴初照心想,柳花燃有东君为师,还有剑修朱冰姿、丹师曲泠做同门,若自己愿意学,哪里轮得到他来教。
他只有把复盘笔记画成连环画,才能让柳花燃有兴趣多看几眼。
在仙府众人眼中,是柳花燃的鸟撞向山壁,拿宴初照垫背,才连累对方受伤,住进闻松院赌场二楼养伤。
在宴初照的计划里,正好借此机会“卧床休养”一段时日,方便暗中行动。
但柳花燃为了他,竟然答应孔雁翎提出的比斗条件,失去了最在乎的霸主之位。
他便改了主意,决定去明珠阁走一趟,去做那雪上加霜的恶人,与对方了断干系。
若非如此,难道任由柳花燃继续“保护他”?
难道一个废物弃子,真要跟九国公主做朋友?
按他设想,柳花燃今夜应该恼羞成怒,将他赶出门外。就算路上被人看见,最多传出他试图攀附柳花燃,反而惹怒对方的流言。
这不算什么,不过以后多受些落井下石的磋磨,伤不到他,他也习惯了。
岂料柳花燃所作所为,与他所思所想迥异。
宴初照垂眸看着案上灯盏。
为了表示自己伤势痊愈,他已搬回原先居住的小院。小屋简陋,四面灰旧墙壁无一装饰,此刻却被灯光照得五色流转,如披上一层华丽轻纱。
琉璃灯落在散乱的符纸堆里,像一颗明珠坠入废墟。
宴初照静静看了片刻,忽然两指一并。
“嗤!”无形剑气打灭烛火。
光彩消散,他又回到熟悉的黑暗中,放松地轻舒一口气。
夏雨急促,室内闷热。
不多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充斥整间屋子,萦绕鼻端。
琉璃灯久置柳花燃手边,伴主人翻阅游记,染足了馥郁花香和熏香。
一路风雨,余香不散,又将他拉进波光潋滟、月色柔丽的明珠阁。
宴初照快步走向窗户,猛然推开。
夜风吹雨,挟裹零落花叶涌进来,泥土潮气压过一切残香。
少年立在满室纷飞的符纸中,渐渐握紧双拳。
……
盛夏碧空如洗,晴光灿烂。柳花燃带着梅阡,走在平缓的山道上。
山道两旁一片片灵圃药田长势喜人,葱翠茂密,像五彩缤纷的色块,整齐涂抹在秀丽山坡。
柳花燃本想再翘几节课。但宴初照是好学生,既然伤好了,能出门了,定是要来上课的。
而她听过对方深夜倾吐心声,自动升级为“知心好友”,自然要一起上课。
木先生还没来,百草堂里人声鼎沸。
柳花燃进门时忽然静下,学生们小心避让她,怕她心情憋闷,寻人撒气。
却见柳花燃神完气足,笑意盈盈,面上不见半点阴霾。
冯鹤被一群人推出来,探她口风:
“柳师姐气色不错,等伤势痊愈,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柳花燃来到固定位置坐下,目光扫过众人,轻咳一声:“我与孔雁翎一战,赌上北寝霸主之位,我说话算话,愿赌服输。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们替我做事,你们也不必以我为首,大家只当同窗相处便好。”
她自觉说得足够清楚,表明先前不是一时赌气解散跟班,而是老娘不干了,队伍解散了,大家以后老实过日子,别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拉仇恨。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虽然柳花燃落败,而且暴露出她没了雨霖铃,护体灵气弱得反常,是个实打实的弱鸡。
但她竟然愿意遵守承诺,放弃所有特权和排场,做一个普通学生。
给纨绔当跟班,是为了谋好处,谈不上真心与忠义。自从柳花燃下了辨直台,却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
她在明珠阁开过赌场,让人尽情玩乐;带大家喊过口号闯过后山,成功拿到试卷答案;如今态度坚定,说一不二,竟令人升起几分敬意和感动:
“柳师姐拿的起,放的下,只是时运不济,谁能想到孔雁翎手里有魂兵?”
“师姐一直待我们不薄。以后若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这场面吓得柳花燃头皮一紧,青筋直跳:
“挤什么眼泪,我是不当北寝霸主,又不是要退学!上课了,散了散了。”
钟声一响,众人忙不迭入坐,只有冯鹤依然站在她桌案边。
“冯师弟还有事?”
冯鹤摸出一面小水镜,小心翼翼道:“那师姐以后上灵草课,还抄我答案吗?”
柳花燃快速扫过四周,纠结不过两秒:“……抄!”
“好的师姐!”
木淮先生背着手踱进门,悠悠走过长长的过道,百草堂便彻底安静下来。
柳花燃悄悄调整水镜位置,从镜中看身后。
夏日阳光刺眼,第七排的周扶懒洋洋趴在桌上假寐,圆润身躯像一袋没扎口的大米。
他将一副绯色桃花扇搭在头顶遮阳,直到木先生路过才拿下来。
第八排中间的座位空荡荡,风光无限的新任北寝霸主孔雁翎,今天竟然没来上课。
不来更好,省得自己费心应付,柳花燃松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
宴初照来啦。
定睛再看,素衣少年面容苍白,唇无血色。长睫毛低垂着,投出淡淡阴影,加重眼下乌青。宽大外袍罩在他身上,被窗外微风吹起,更添几分清瘦脆弱之态。
柳花燃不由皱起眉头。
昨晚不该聊太久,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请大家翻开‘基础灵草图鉴’,我们今天讲最后一卷。”
台上木先生开始讲课,声音如流水潺潺,漫过整座百草堂。
柳花燃看着梅阡从储物袋摸出一本砖头书,心想这哪里算基础。
数万种生长环境、成熟规律、毒性药性以及提炼方法完全不同的灵草,炼丹师竟都记得住,都是变态吧。
她翻着厚书,只拿会动的配图当插画看。
“啪!”
一道微风从背后袭来,一只纸团落在她桌上。
柳花燃瞄了瞄木先生,偷偷摸摸展开,却见粉色纸笺一片空白。
从水镜里望去,周扶神色兴奋,手里攥着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粉笺,提笔写字。
柳花燃低头再看,手中粉笺渐渐浮现出一行烂字:
“知道孔雁翎为什么没来吗?”
原来是“两地一心笺”,俗称“见光死”。
这东西她在四洲游记里见过。百花洲特产,两张纸笺由粉色子母花的花液染色,可以在短距离内产生感应联系。最早用来男女之间试探心意,字迹保留时间短,消失后不留痕迹。一人一张,十丈之内暗中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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