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站在观音寺的屋檐上极目远眺,那两口深不能测的化魂井震得他全身发麻。
他知道,方别霜就在这两口井之间。
他回想起那个秋风沉醉的早晨。
他们站在河畔柳堤的亭子里。
少女眼角分明还沾有泪光,看向他的眼神却只有不可更改的坚毅:“……怕就不要了吗?再不好,也是我的。六千年,还是十六年,都是我的。”
“人生并不是由我选择的,同样,所谓我想要的人生,也不是由我选择的。命运把我扔在这里,十六年前我是有法力的仙者,我可以选择这样或那样,十六年后我是这也不懂那也不知的凡人,我最多只能选择嫁给这样的人还是那样的人。这些选项不论大小、好坏,都是它给的,我怎么选,都是在被它塑造。”
“但我是我啊。”
“有我才会有命运。我依着自己的心做我真正想做的事,就是我在塑造自己的命运。我不要被牵着鼻子走,纵然害怕我也不想逃。”
“我的记忆,我的东西,只有我抉择它,没有被它胁迫的道理。”
“可是不要说你,就连我们,我们和老虬龙,我们能做的事都很少,根本无法更改神君决定要做的事!”
少女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衔烛为我做那么多,那样伤自己,我却都不能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我是连我自己都不能全然掌握的。不相干的人都能拿这个掣肘我威胁我,那爱我的人,为避免伤我,要多小心?”
“如你所言,他面面俱到地了解我、尊重我,可是他为我做的那些事,包括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些却甚至连你都比我清楚。你不告诉我,我何时能知道?”
“我不知道不是我的错,但难道还能怪他不告诉我吗?他太小心了,他已经很痛苦了……他那么小心仍然是为了我。什么都没有办法通过自己去知道,是我的无能之处。”
“所以我要的,是改变我自己。我要握得住我自己的东西。唯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让他知道我不需要他爱得那么小心那么苦。我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我也必须有掌控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哪怕没有人逼我想起从前,我也要自己把记忆找回来。”
“如果我阻止失败,他仍然入了化魂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如果我也**……死也无惧,说到底,我是为自己死的。”
……
姚庭川的身体倒了下去。
阴沉沉、白茫茫的天空,不断地往下飘着什么。
飘着什么?
方别霜仰起头。
一粒一粒轻灰般的东西落到了她的眉间、鬓发。
意外的沉重。
是雪。
雪势陡
然变大。
头疼。
又沉,又疼。
她好像被雪砸倒了,两手着地。灭魂剑脱手之后,消失不见了。
眼前一片花白。
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天山,云宫,在崩裂、倒塌。
暴怒的苍穹,炼狱般的仙界。
心口坠着一把重剑。
她费力地睁开眼皮。
沾血的白发,泣血的红瞳。巨大的笼池在他身后,玉栏断裂,池水横?流。
一张对死亡那么陌生,那么无措的脸。
真漂亮。
原来笼池关不住他。
……
她想活下去。
……
一个失忆的人,面对浩如烟海的记忆,最先抓住的是一段最难忘怀的情绪。
她不想死。
很不想,很不想。
太不甘心。
所以,她那时做了什么?
与他神交。
仙者双修,以神交为上妙。
神交,是两人识海相融,灵与灵合。瞬间即是万年。
她即将陨碎的神魂,在那个瞬间、那个万年里,和一个至纯至洁的懵懂灵魂合为了一体。
她被他拾起、拼凑,重新变得完整。
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栖。
曾有人判过她的命格。
具体的话,她想不清了,毕竟是要在那么浩繁的记忆里翻找。大意是她追寻得越紧,真正想要的东西就会离她越远。
她那繁冗的数千年生命,想要的是什么?
天界是个等级分明的天界。
仙班列众,其中天生仙胎者多如牛毛,后天修**者更鲜有能后来居上的,德不配位的人占多数。顶层仙者垄断了几乎所有的仙器仙法等资源,底层纵使苦苦修炼多年,也难挣到他们的出生起点。
仙者之宗室背景,往往比其能力更为重要。
她霜为体,雪为魄,是天界末族出身的,一个资质平平的仙者。
虽然天生仙胎,却修炼多年,不得要法。
她想要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可以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保护所有,她所有的。
她想要的。
她所有的。
亲人,朋友,师门。
……衔烛。
她不过是凭一息之力绝望地试一试而已,他竟真与她结下了情契。
至纯的神。
一个被她好奇过,畏惧过,嫉妒过。
轻蔑过,动过杀心,又后悔,最后仍然被她利用个彻底的人。
他在哪里。
她要找到他。
找到他。
方别霜抓着地上一把一把的雪。雪冰冷渗骨。她用力地睁开眼。
巨大的旋涡。
土地龟裂,岩浆滚滚。
是化魂井。
她抬起
头。
又一只深邃可怖的眼睛。
一仙一魔两口化魂井。
他在哪里?
手腕发烫。
她蜷指看去,是护心鳞在挥散力量,减缓着她接载过多记忆时产生的压力和痛楚。
他在哪里。
翡狸没有困住他吗。
大雪弥漫的上空,忽然涌来乌压压的一片。
一边是天兵,一边是魔将。
势如水火的两界人马,隔在化魂井之间,剑拔**张,一触即发。
少女瞳孔骤缩。
他们是来夺取神魂丹的。
所以,他已经在化魂井了。
翡狸没有困住他。
是的,如何能困住他……如何能。
他不信她的话。
他真的不信。
“衔烛,衔烛。”
护心鳞没有反应。
她茫然地站在雪里。
又是雨,又是雪。
其实今晨本是个暖和的晴天。
她走之前,天还是晴的。
他坐在窗台上,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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