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在那一瞬间眼神就变了。
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抬起,直逼赵敬时咽喉而去,赵敬时面对他的突然发难不惊不惧,只紧紧盯住了纪凛暗流涌动的一双眼,手却准确无误地拦截住他的袭击,卸了力道后反向一推。
纪凛调转掌心意欲钳住赵敬时阻拦的手腕,又被赵敬时轻描淡写地避开,十指交错间铿锵有力的脉搏相互摩擦而过,最终双双压到案上。
二人面色不变,手下眨眼间已过了十几招,掌风掠过微微摇曳的宽大袖口,赵敬时笑了。
“急了?”他歪歪头,“纪大人想要毁尸灭迹么?可惜了,原稿我没带,今天我死在这儿,明天秦黯就可以带着那封信去敲登闻鼓。”
纪凛压实了他的手:“赵敬时,这就是你让我帮忙的态度?”
“非也非也。”赵敬时故作玄虚地摇了摇头,“我若真的将大人视为耿仕宜一类,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我只是来和大人谈一笔交易,大人帮我,我帮大人,互利共赢,何乐而不为?”
纪凛警惕地盯着他,听他娓娓道:“恕在下直言,虽然不明白纪大人你与靳怀霁有什么深仇大恨,临云阁也断没有接了订金不出手的道理,但是这笔生意从一开始,在下就不觉得能成功。”
那封信上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我要靳怀霁死。
寥寥数语,恨意毕现。
“靳怀霁前星初成,眼下正如日中天,再顶尖的杀手想要对他一击毙命,都不是件容易事。在下倒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他这个人,若不能将其一击必杀,一旦被发现任何端倪,势必引起更大的反扑。”赵敬时思忖道,“纪大人你本来是个谨慎性子,这件事上,实在有些失之急切了。”
纪凛定定地看着赵敬时含了丝担忧的双眸,倏然笑了。
他收了手:“没想到劝我这些的人,居然会是你。”
“大人用了七年时间从一无所有的白身到御史大夫的权臣,个中辛苦,若一朝废弃,在下都替你可惜。”赵敬时揉了揉手腕,“所以,在下有一个两全之法,既能完成你的心愿,也能成全我。”
纪凛冷静地看着他:“讲清楚。”
赵敬时勾了勾唇角:“很简单,我手上有一笔大单子,暗杀名单上的人各个都是位高权重,靳怀霁也是其中之一,我想让纪大人助我一臂之力,毕竟我想,纪大人也懂得,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有些人仅仅是死,未免太轻易。”
纪凛眼睫一眨:“如同耿仕宜一样,你要借三法司之口,为这些人的死亡盖上死有余辜的罪名,让他们的恶事昭告天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赵敬时捻起手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大人放心,那些肮脏事,自然不劳大人动手。而且我保证,大人一定会全身而退,外头闹得再凶,火都烧不到大人身上。”
纪凛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
赵敬时不急于他的答复,靠在案前抱起双臂,状似无意般偏过头去打量书房的陈设。
果不其然,不多时,纪凛开口:“你那所谓的大单子上,都是什么人?”
“得先看你答不答应我呀,要不然你反手出卖我了,我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赵敬时没转回视线,侧着头道,“我看你蛮恨靳怀霁的,这才告诉你有他的存在,至于其他人,纪大人,切莫得寸进尺呀。”
“就算我答应了你,你就不怕后面我会出卖你?”
“要不然为什么先把你的把柄摆上台来呢。”赵敬时笑了,“我也没那么相信大人,互利共赢而已。还是有些小算计在的,理解一下。”
纪凛嘴角绷直,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敬时依旧不催促,书房中的空气迟缓地在两人周围流动着,像是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
“我要加个条件。”纪凛终于点了头,“我可以帮你,但这样,我要买的命,也不止靳怀霁一个人。”
赵敬时转回目光,讶异地笑道:“我竟然不知,从来清名在外的纪大人,原来恨的人有这么多?”
“答不答应吧。”
“这事儿得讨价还价一下。”赵敬时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倒是先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我名单上的人不少,你要是再有额外的,属于是给我多添负担了。我本来都不好意思收你余款,但如果要求改变,价钱我们要好好谈。”
他伸手拆下一支笔,狼毫在未干的砚台中舔了舔墨:“这样,纪大人,我们玩个游戏吧。”
纪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抽出两张纸,撕成大小均匀的纸条,给自己抽了七张。
“为表诚意,我可以告诉你我这笔单子上的人命都属于谁,你也要告诉我你还想要谁的命,写一张,我们亮一张,给我看看有多少不同、又有多少相同,我给你削价。”
他将纸张推给纪凛,纪凛沉吟了一下,居然也抽了七张纸。
同样是七个人。
赵敬时挑了挑眉,纪凛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拆下另一只笔,站着便写下名字。
第一张是靳怀霄,第二张是靳怀霁,第三张是元绥。
两个人对视一眼,前三张一模一样。
赵敬时眨眨眼,没有发问,动手写第四张。
纪凛笔杆未停,干脆利落地写好,在赵敬时询问出“写好了”的那一刻甩在桌面。
两张纸相靠,上面是两副完全不同的笔迹,赵敬时的笔迹张扬锋利,横竖撇捺都好像带了刀锋,乍一眼望过去肃杀之气十足。
纪凛则是端正又公正,妥帖地吻合他在外的清流之名,可仔细看去,每一处笔锋转折都藏了力道,像极了捏不碎又撼不动的青竹。
更重要的是,第四张的名字,居然又一样。
赵敬时眼睫颤了颤,然后是第五张、第六张。
直到最后第七张,两人同时甩出,居然是一模一样的空白。
其余六张,是完全相同的六个名字。
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渐渐蜷紧了,赵敬时面上勾出一个笑:“原来和我计划一样,那好办多了,我不收……”
“谁。”
赵敬时抬眼,正对上纪凛微颤的瞳孔。
“谁。”纪凛语调尚稳,但呼吸却微微急促起来,“你的这笔大单子,主顾是谁?”
赵敬时眼神虚了一瞬:“纪大人,刚讲完的,切莫得寸进尺……”
纪凛搁在桌上的手一点一点攥起拳:“那你贸贸然接了要这些人命的单,你知道这些人背后串着什么吗?”
“我知道呀。”赵敬时声音轻轻的,却足以让纪凛呼吸一滞,“怀霜案嘛。”
“砰——”
纪凛一把抓起那堆写有名字的纸,悉数扔到火堆里,火舌骤然蹿起,转瞬将它们舔成飞灰,又心满意足地矮下去。
赵敬时又忘了,忘了在纪凛面前不要提怀霜案三个字,可没办法,他说顺嘴了,而且多亏了那废太子名字还蛮好听,怀霜两个字读起来唇齿间都一派冰雪冷冽。
很适合作为一个谋反案的名字。
在忽明忽暗的火星中,纪凛的声线低下去:“无论主顾是谁,出了多少钱,后面的余款,我结了。”
“大人这是想抢单啊?”赵敬时笑笑,然后很坚定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可惜,不行。”
“我出十倍。”
“你出百倍,都不行。”赵敬时敛了笑,不知是否被方才烧灼的浓烟烫到,眼尾都微微泛着红色,看上去像生气了,“这笔单子太贵了。”
“你觉得我出不起?”纪凛讽刺地翘起唇角,“赵敬时,临云阁靠暗杀为生,有钱不赚你傻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
赵敬时别开眼,渐渐虚化的视线中,似乎又看到那漫天大雪。
那年冬天的雪真大也真冷啊,砰砰砰的声音砸在松软的雪地里,照样能磕出血迹,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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