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当日,绿玉起了个大早。
她精心妆造了一番,特意盘了个凌虚髻,将白荔送她的那枚玉簪簪在鬓发上,左瞧瞧右看看,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优伶地位低下,平日不许花红柳绿,但好在为了今日盛宴,主人家特意采买了许多漂亮衣裙,供她们穿戴。
绿玉今日穿了一身碧色烟罗轻纱,行动之间腰肢纤纤,披帛摇曳在地,整个人如同弱柳扶风,甚是清丽出尘。
不到卯时,便有人来接。
来人是一位管家模样的年轻男人,面色威仪,神色倨傲,徐班主对他点头哈腰,说都准备好了,那人淡淡地朝她们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领她们去往前院。
年轻男人引她们出了后院,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几道垂花门,便见树影森森,亭台楼阁不断,一行人穿过抱厦假山,豁然开朗,人影渐渐多了起来,许多丫鬟小厮来回穿梭,或擦洗木梁,或打扫庭院,或手端器物,个个举止端庄,敛声屏气,明明那么多人在一起收拾打扫,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绿玉她们自打来到郡公府,便一直龟缩在后院,平时被班主告诫不许出院子,不许与府中人搭话,一直心痒难耐,想亲眼看看这郡主府的气派,却又不敢东张西望,怕失了体统。
绿玉一时忍不住,瞧瞧抬眼去看那些丫鬟小厮,却无一人朝她们看过来,皆目中无尘,安安静静做着手里的事。她又将目光落向眼前的雕梁画栋、碧瓦飞甍,一时咂舌,这都走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未到前院吗。
余光中,前面一道茜红身影若隐若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丹樱今日竟是穿了一身茜红纱裙,披帛逶迤,侧脸茭美明艳,额前印了一朵殷红梅花,微风拂来,轻薄的衣角掠过她的鼻尖,浮动暗香阵阵。
狐媚子!不要脸!
绿玉暗暗啐道。
一行人又走了片刻,终于来到前院。只见眼前一片花团锦簇,庭中三槐林立,巍峨挺拔,假山嶙峋,流水潺潺,竟是一道人工河渠,顺着整条抄手游廊蜿蜒而下,与整片假山树影浑然天成。
管家将她们安置在一处小亭,这里自带树荫,倒是没那么晒。
“今儿来的可都是些贵客,注意你们的身份,你们就是给人吹拉弹曲讨欢心的,若是有人扫了贵人们的兴,或是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郡公府也容不下你们,都听仔细了吗?”年轻男人嘱咐道。
绿玉心中一震,垂下头去,和众人一起喏喏称是。
年轻男人说完之后,冷哼一声走了。绿玉眼看着他跑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跟前,对他点头哈腰,自下去做活去了。心中纳罕,原来自己想错了,那人并不是什么管家。
众人纷纷落座。墨末身穿一袭青衣,拿着萧管,静静坐着,很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丹樱也是坐在另一旁,美面娴静,从不东张西望,绿玉心想自己也不能输了场子,于是也安静地坐下,装作一副沉稳模样。
婢女们手捧鲜花金盘,依次放在树影下的河渠两旁,花香清雅,水声清脆,堂前有阶,阶上便是画廊,绿玉一行正好围坐在游廊一处小亭,将庭中美景尽收眼底,当然了,庭中人看她们,自然也是一览无余。
班主交代她们,从午时就可以演奏,一直表演到最后一个宾客散去为止,中间不能歇上一歇。
绿玉也是第一次见识这般场面,且这么多天一直吃郡王府喝郡王府的,少不得辛苦些也忍了。
午时开始,众人开始演奏之时,宾客陆续登场。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但见衣着华贵的缙绅贵妇联袂而来,衣香鬓影,罗绮如云,举止交谈间优雅款款,端的是清贵不凡。
绿玉卖力弹着琵琶,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手指都要抽筋,可是那些贵客照面片刻之后,便纷纷落座,有的在三两寒暄交谈,有的在高声笑语,竟是无一人朝她们这里看过来。
绿影中,一众世家贵女穿花而行,头上的珠钗环佩叮咚,穿的是价值千金的绸缎,化着当下最流行的妆容,手中均拿着一柄团扇,走起路来,旁边的树叶都不晃上一晃。
绿玉余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妙龄女郎远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们距离她这般近,从没有这么近过,却是这般的遥不可及。
笙歌鼎沸的盛宴,原来她们只是毫不起眼的陪衬而已。
宴席开始,最中间的清河郡公李成站起身来,向众人举杯致意。
众人落座河渠两边,纷纷举杯,恭祝郡公福泰安康,随后便开始用膳。婢女们安静地候在廊下,方便主人随时传唤。偌大的宴席几无声息,偶尔几句谈笑,也是一笑而过,克制而安静。
少顷,一阵喧哗动静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几位箭袖轻袍、穿金佩玉的公子哥,谈笑着,大步流星走入庭中,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仿佛酷暑炎热中最清爽的一抹亮色。
绿玉便注意到那几位正眼不瞧她们一眼的贵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几位少年郎,扇子遮住丹唇,悄悄红了脸,窃声私语。
几位公子哥刚打马扬鞭归来,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精神朝气,仰头朗笑,大步轻快。
“今日又输给了子衿,不妥不妥!”
“瞧你这话说的,就跟你什么时候赢过一样。”
“话说,子衿呢?怎么没跟上?”
“去红袖楼打酒去了,说是晚一会儿再到。”
“怎么,我郡公府还招待不起好酒了不成?”
“非也,非也,我看子衿兄不是去红袖楼打酒去了,倒像是去私会佳人。”
一人哈哈大笑,“让我说,这江南虽不及长安繁华,但有一样却是独占鳌头,那便是水一般的美人儿,长舟兄说的在理,咱们这位小郡王初来乍到,被咱们这的美人儿绊住了脚,也不足为奇!”
“这才正是子衿兄的风雅之处啊。”
几位公子哥调笑着,兀自远去。
绿玉低着头,不敢多看,生怕露了怯。
他们这群人嘴里说的什么子衿,莫非就是那长安来的贵客?
听他们称呼他为小郡王,应该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吧?
绿玉感觉浑身的力气又上来了,铆足了劲继续弹着琵琶。
宴席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开始不再那么安静,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绿玉心不在焉,一直留心那群公子哥再出现,却没想到他们进了里院之后,就再没出来。
她心中不免有些泄气,却不死心,继续弹着。等她弹得手指都快要麻木的时候,终于,又有人进来了。
来人身姿颀长清癯,行动间玉佩琳琅不绝,朗笑两声,不消片刻便走到了庭中。
“哟,这么热闹。”
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声音自带笑音,犹如玉石入泉,格外清润好听。
“我来晚了,失礼失礼!”
绿玉暗暗心想,宴席上的人皆敛息屏气,不敢高声语,就连刚才那几位公子哥,也是不曾在众人跟前显眼,一哄而散便去了。这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诞无礼?
听到这道声音,满庭的人皆安静了一息,随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起身朝来人行礼,唤他小郡王。
那几位百无聊赖的贵女更是放下了手中团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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