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少女便不假思索地道:“阿棠不敢叨扰皇兄。”
魏珣道:“孤不曾瞧出,皇妹有何不敢。”
萧棠顿了顿。
男人的语气始终太过无波无澜,听不出他是带着微末的讽意,还是单纯的陈述。
前一刻刚刚才坦白自己打听东宫之事,后一刻便这般谨小慎微,的确有几分欲拒还迎的可笑。
可这句不敢,货真价实。
东宫并不只是太子殿下的起居之处,更是国储所在。
先不说她如今已至及笄,并非可不知时事、不众位女眷顾大防的懵懂孩童。便真是十年前,那时最受宠的长宁公主都不敢随便往东宫跑呢。
身处天家,便是兄妹情深,也不能像寻常百姓那般亲密。
更别提她与魏珣之间,毫无什么兄妹情谊可言。
她既然想要抽身,就必须要遭早些跟东宫划清不该有的干系。
萧棠轻吸了口气,低下头去,柔软的声调清晰地重复道:“阿棠不敢叨扰皇兄,亦不敢让贴身的侍女出入东宫,惹来非议,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
久居上位的人天然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场,这般毫无波澜,却叫人的心忍不住高高悬起。
屋外竹林被狂风吹得扑簌,耳边只剩下由远及近的簌簌声。
再过了一会儿,内侍叩门,恭敬地唤着殿下。
魏珣不曾应,内侍便不敢入内。
屋室内仍只有他们二人。
分明近在咫尺,分明男人的手还搂在她腰侧,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
许她的贴身侍女能够自由出入东宫,也许只是太子殿下的随口一说,但放眼燕京,这已经算是给她莫大的殊荣。
若是长宁公主得了这般恩宠,不知得何等兴高采烈,四处炫耀才肯罢休。
不,不止是长宁公主,任何人能够受此照拂,定然都是对太子感激涕零,诚惶诚恐。
可她拒绝得很干脆。
萧棠想,这大概很有可能是太子殿下平生头一回施恩遭人婉拒。
她其实很怕魏珣生气,可很显然,这一点小事还不值得男人动怒。
男人的脸上并无愠色,或者说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启唇时能听出语调比先前冷淡:“倒是孤勉强你了。”
萧棠不知如何接话,便干脆不开口了,低垂着眼,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原本才缓和下来的气氛一瞬重新凝滞起来。
萧棠再也不敢看他,只是一直盯着地上大理石的纹路。
直到内侍又唤了一声殿下,魏珣放开她,径自离开。
脚步声远去,门却不曾合上。书房重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魏珣默许她入内,可魏珣走后,宅邸里的仆从侍婢却万万不能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待着。
冷风灌入,吹得萧棠手指一阵冰凉。
侍女走到桌案边,贴心地拿来狐毛大氅披在她身上,又道:“姑娘,奴婢先送您回房歇息。”
萧棠也自知不能再待在此处,低低应是,跟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连廊外一路飘雨,天上月华已被乌云遮掩,视线所及之处都似被天瀑刷洗过,黯淡模糊成一片。
只有侍女提着的灯还发着光,勉强映出前方的路。
侍女道:“吴公公说,雨下得大,姑娘还是等明日雨停后再回宫罢。”
吴年公公是太子心腹,亦是东宫最有权柄的内侍,他的吩咐,其余人都当是半个太子的命令来办。
拒绝的话到了唇边,想了想,萧棠又咽下,轻轻道:“替我向吴公公道声谢。”
就算方才她与魏珣闹得有几分不愉快,魏珣的也不至于连她在这儿多待一夜都容不下。
大雨不便行路,车夫稍有不慎便是人仰马翻,她还是不要给自己揽来祸事得好。
回到寝房中,炭火皆已备好,暖融似深春。侍女为她取下大氅,挂在一旁龙门架上,无声退下。
不过一会儿,门被叩响,来者是萧棠不曾想过的人:“吴年公公?”
少女脸上不掩惊讶。魏珣前去尚书府,她还以为吴年会随之同去,没想到他还留在这儿。
吴年作揖,主动解释道:“府中有些杂事,殿下让奴才留下来处置。”
所谓杂事,萧棠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与她有关。
想来是刚刚那私狱中的人自杀,引出种种变故,需得吴年经手。
可若吴年有这般要紧的事,怎么还有空来找她?
不等她问,吴年又说:“姑娘手上伤口不愈,想来是太医院寻常的药膏没有效用,殿下便命奴才取了进贡的玉女花研磨成粉,据说对女子肌肤容颜都颇有效用。”
萧棠轻蹙秀眉:“你们殿下的吩咐?”
吴年颔首,忙不迭道:“姑娘的伤,殿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萧棠却不大相信。吴年对她一直友善,从不曾说过半句刻薄的话,每回都捡着好听的说,如今也应该只是在说些善意的谎。
她歉意地朝吴年一笑:“既是进贡之物,如此贵重,我实在不敢要。”
“若对姑娘的手伤有效用,便算不得贵重。奴才知道姑娘谨慎,可这花已经完全磨成了粉,就算是坤宁宫的嬷嬷来了,也瞧不出这一盒药粉有什么不同。”
吴年先说着体己话,又叹声道:“还恳请姑娘收下,别让奴才为难了。”
好的坏的都让他哪一张嘴全说了,萧棠这下不收都不行。
见她拿过药盒,吴年的脸上立即重新堆上了笑容,道:“今日雨重,殿下离了尚书府也不便再回宫,晚些还是会歇在此处,姑娘若刚刚还有什么话没来得及同殿下说,入了夜也有机会。”
他说得含蓄,可萧棠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是在提醒她,虽然她刚刚惹恼了太子殿下,但也不是没有弥补的机会。
入了夜,等魏珣回来,乖乖地讨他欢心,求他原谅,太子殿下大抵懒得与她计较了。
至于讨男人欢心的手段……
横竖不也就是那几样。
“吴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棠诚恳道:“只是我心惶恐,不知同殿下说什么,只想早早安寝,明日雨一停便离开此处。”
吴年不曾想她这回这般木楞,哎哟了声,语重心长地劝道,“奴才不知姑娘怎的会与殿下起了龃龉,但姑娘是不知道,太子近日席不暇暖,就连今日见姑娘的时辰,都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来的空闲。”
萧棠不作声。
“……过了今夜,殿下一日万机,后头还要离京几日。姑娘就是想见殿下,也难再见上。就算奴才能替潇湘殿捎口信,也比不上姑娘亲自同殿下说,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这么大段话,萧棠却只听见了半句:“他要离京?”
这消息不为外人道,但吴年十分爽快地都告诉了她:“下月中旬,殿下要按惯例替陛下前往皇寺,耽搁上几日,前前后后亦要再准备几日,便拢共算是半月的功夫了。”
他告诉萧棠,显然是想让萧棠知晓,两人这段时日能再见的机会已然不多。
可萧棠只听进去了一件事——
下月中旬,她生辰前后,魏珣不在燕京城中!
而且皇寺僻静,不得为外人扰,许多消息都传不进去。
那岂不是说,若她有意在魏珣离京那几日筹谋,便完全可以先斩后奏了。
这天大的巧合砸得她有些晕头转向,可无论心头再如何惊涛骇浪,萧棠表面也丝毫不显,只说:“谢公公相告。”
少女声音柔婉,可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将他的规劝听进去。
吴年心头暗叹一声,只得道:“姑娘好生歇息,奴才先行告退。”
除开淳和公主这档子事,他的确还有正事要办。
私狱从来不无缘无故审无罪之人。那死了的林少卿是太子党羽中的奸细,就是严刑拷打了他才知道,誉王与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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