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就这样成了?
姜岁欢持着墨宝的手僵定良久,似是仍未回神。
心中那份雀跃也只维持了须臾。
一下瞬,她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甚至腹腔还漫上一股无端的空虚之感。
空空的,有些心窒。
“如此……甚好…”她讷讷道。
嘴上说着好,但那只握住墨锭的腕仍骨绷地笔直,手背上骨节凸起,像是被人施法定住了。
她忍不住想,还以为要进薛时书房得费上好大一番气力,结果自己不过就是抄摹了几卷男人的手书,稍微做出点诚意模样,薛适就同意让自己随意出入那处了。
着实是没有想到男人的应允来的这般简单,这般快。
快到,让她分不清男人的准许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与宠爱,还是——陷阱。
姜岁欢深吸了口气,继续转动起腕臂来。
墨锭在砚石上规律地打着圈,发出细碎的“呲呲”声响。
尔后,她努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誊写手书,可那沾了墨汁的紫毫笔却定在纸上,迟迟落不下一个字。
倒是那盈满的墨汁顺着毫毛而下,在笔尖汇成一颗松烟香冽的珠儿,“啪”地砸在了雪白纸心上。少女垂眸望着纸上那点已然晕开的圆斑叹了口气,明白今日心中躁闷,这字怕是也练不来了。
*
自那日开始,姜岁欢在浮云居的活动地界就又多了一处:薛适的书房。
她同薛适就像商议好了似的,一个在朝公干时,一个便来书房临池;一个回府歇息时,一个又回到自己寝居舞墨。
可谓是住岁同檐客,相会竟无期。
日子又这么去了平和的去了几十日。
期间,薛适几乎日日都能收到雪影送来的出自姜岁欢亲笔的誊抄书。
他每每扫过手中的玉版宣纸,似就能看穿少女今日在他书房中翻阅了什么籍册,耗费了多少精力与时辰描摹他的笔锋。
二人就这么默契的各隅自守,日子倒也过得还算恬适。
时光如梭,泰然自处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就来到了七七四十九日结束前的最后一天。
今日晨起后的姜岁欢似格外失神。
不仅在起身后一直坐在妆台前发愣,甚至眼中罕见的流露出点点茫然之色。
而在一旁伺候的雪影霜华,将她的这些异常情绪归结为与大人久未见面后,临相会前的紧张。
霜华在替姜岁欢梳妆完,正欲如往常一样朝她鬓边簪上一根白玉素簪时,却被姜岁欢偏头躲过。
“这簪,是否太素了些?”
“我记得柜中有不少大公子赏下来的头面,你去替我取一套来罢。”
今日真是稀奇,姜岁欢竟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起了心思,还指使起身旁的丫鬟来。
霜华悬在空手的手一窒,在听清姜岁欢的意思后,难免心中生喜,连忙道了声“是!”
那取头面的速度堪称一绝,仿若只要慢了一拍,姜岁欢就要后悔。
雪影和霜华闲时就爱研究一些汴京贵女吃穿用度流行趋势的绘本,私下对挽发配饰的练习颇多。
不一会儿,就将姜岁欢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新。
待点完额间花钿后,霜华搁笔,伸手扶了扶少女正额间的衔珠凤簪,惊叹道:“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表小姐戴上这套头面,整个人又娇俏了不少。”
整套首饰堪称极致繁冗华贵,各支簪身均以颜色翡翠玉珍珠串联,极尽奢华。
若是用在寻常女子身上,那当真是月满则亏、过犹不及。
可偏偏姜岁欢仙姿姝貌,宛若瑶台灵女。
在这花儿一般的年纪,配上这些繁饰华妆后,只衬得她若芙蓉牡丹初绽,华贵天成。
举手投足间,若玉阙仙贵,美得摄人心魄。
霜华见姜岁欢并未因为自己刚刚那句夸耀而展颜,只当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得姜岁欢以为自己是在夸头面,而非少女娇颜。
连忙补救道,“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表小姐原本就已经美得出尘了,再配上这套大人赠予的这套珠翠头面,更显色欺朝露、面若芙蕖。”
霜华穷尽毕生学识,揪出了几个还算适配表小姐的词语,一股脑地往上堆。
雪影似乎也有些看呆了,她同霜华一样,从未见过姜岁欢好好装扮的样子。
从前只知道表小姐生得极美,却不知道稍加修饰后,这位表小姐会美到若洛水宓妃临世。
“若是大人能亲眼见到表小姐戴上这些,定会教他移不开眼。”
姜岁欢还是那副怔忡懵懂的模样,她照着铜镜,伸手覆上自己粉腮微晕的面颊,轻叹了句,“或许吧。”
脑中情不自禁地开始浮想薛适见到自己后的模样。
他会惊异吗?
若是惊异的话,会是何般失态状貌?
少女朱唇微抿,鼻间笑意尚未漫出,忽而眸光一凛,似被某种思绪刺痛,竟蹙着眉打翻了面前的铜镜。
水袖扫过状妆台,胭脂粉黛也跟着碎了一地。
雪影霜华被她突变的情绪吓到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绞着手指,垂下眼,不敢再言一字。
过了好半晌,姜岁欢才恢复平静,开口问道,“大公子今夜可会回来歇着?”
雪影咽了口唾沫,回道,“按陆管事通传,大人今夜照例歇在宫中。”
“哦,这样……”
耳畔传来珠翠碰撞的轻响。
霜华抬头,见姜岁欢正转身朝外头走去,连忙快步跟上,“表小姐今日如何安排?”
姜岁欢淡淡道,“照旧。”
霜华“唔”了一声。
照旧的意思,就是照例还去大人书房。
心道表小姐对大人还真是情深意重,在有关于大人的事情上,一日都不愿歇。
雪影则是抬头看了眼跟前摇曳生姿的少女。
只觉这位表小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脾气略怪了些。
从前伺候的时候,雪影还以为自己尚有几分懂她了。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又觉得自己是一点都摸不清她的脾性。
上一息还温柔和煦的人,下一息就骤然变脸,接着又在须臾间调整回了之前风轻云净状态。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
待到书房的木门全然阖上,姜岁欢才敢失力倚在门上,任心中的情绪外泄。
她红着眼环顾着屋内的每一处摆放,书桌上,是男人用惯了的文房四宝。
少女挪着莲步在这寸小小的空间里蜗行。
先是伸手摸了摸桌台上那方玉兔镇纸,素手在泛着幽白水泽的兔身上来回流连。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掌心拂过之处,均为男人平时最常抓握的地方。
姜岁欢将镇纸放下后,指节又点了点砚台上的那方松烟墨锭,接着又滑到笔挂上吊着的那根湘竹笔杆上。
少女伸手将那支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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