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来黄沙。
南般真都城是南栾的王都。
王都最外城的街边,区别于内城豪华,这里石板磨损严重,凹凸不平,此街道虽宽阔,但房子简陋,大多是由土坯石块砌成的。
寒风将衣袍吹得鼓鼓的,路上往来的人行走困难,但街市依旧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卖布料的,卖吃食的,卖杂货的,各家的商铺都不惧寒风大敞着门招揽生意,三三两两百姓聚在一起讨价还价,也有携物挎篮,抄手缩颈,满载归家的。
今日,挨着大神祠的砖墙下又多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人。
一妇人,从内城出来,寒冬腊月里,她披着狐狸毛滚边的灰袍子,手提竹篮,沿着大神祠墙根缓行。
洁白细长的手指往那些将要冻死的人身前放馒头。
一破衣薄布男子没有蹲坐在墙根,而是趴伏于大道中间,头朝着内城方向,横陈着,一长条,不怎么挡路。
然往来行人依旧蹙眉,侧身避开些走。
妇人像是做惯了此类事情,不惧秽气,挨个给乞丐们分馒头,渐渐地,分到了这人面前。
绣花鞋前的男子瘦骨嶙峋,侧躺于地,骨格魁梧,头发纠结如草,像一辈子没洗过,脏兮兮地挡住一张脸。
没有吐息,难辨死活。
他身前也没有碗。
妇人叹气,于竹篮之中寻了片干净的菜叶包着馒头,缓缓蹲着,放了下去。
狐裘灰袍下摆向上凸起一道轻微的弧度,妇人直起身,抬步再次往墙边处走。
有着浅浅细纹的温婉眼睛只留意到那些可怜的还在等待着食物的乞丐们,妇人未注意到,她脚后突然探出了一只手。
许多孔状疤痕的五指伸开,一把抓住了妇人裙下的脚踝。
妇人失去平衡,猛得坠地。
灰袍下摆往上翻起,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纱裙。“啊——”妇人受惊,不停地踢脚。
羊毛厚袜滑下,露出了洁白的小腿,其上伤痕吻痕密布,原本只虚虚握着的漆黑嶙峋的大手,猛地凸起青筋,抓得更紧了。
明明一副伤得要死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任由妇人踢踩,他手臂纹丝不动。
“好疼……”妇人脚腕红肿,惨叫引来民众。
有一穿皮靴、戴毡帽的男子认出妇人,抽出抄在袖中的手,上前一屁股压在嶙峋脏乱的男人身上,挥拳往他头上砸:“好心没好报的玩应儿,给你吃食,还要欺负人家?”
“不知好歹,你这种人,自己死了算了,还吃甚馒头,浪费粮食!”
坐在墙角啃馒头的乞丐闻声,急忙收好碗,赶来,抬脚便是大力踹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脖颈。“蹬鼻子上脸的畜生,软成一滩烂泥了,还敢摸女人,抢馒头?”
“今日若要让你做成了这强盗事,日后谁敢施舍我们吃食!”
“害人丑怪,我踢死你啊!”
拳打脚踢如雨下,许是痛极了,一直面颊贴地的男子,微微抽搐着,抬起头来,动作虽小,却让沾满污秽的发丝往后滑落,露出了半张充满杀气的脸。
一双瞳孔锐利,威慑力震人,大山一样,压得人不敢再动。
周遭众人皆呆住,连倒地的妇人都软了双腿,不反抗了。她吸了一口气,楞楞道:“杨……”
戴毡帽的男子察觉不对,从这人身上起身,他问妇人:“怎么了如烟,这人去过你那春香馆?”
“是你的老相好?”
“休要胡语!”妇人瞪那戴毡帽的男子,语气凶极了,她忍着痛,坐直身体,放下翻起的裙摆盖住鞋袜,不反抗了。
任由那凶恶的男人在层层布料底下握着她的脚腕。
两人对视,整个南般真外城安静了。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
“大家快看,他脸上有道疤呢。”
“哎呀,从眼角到耳垂,这形状,咋和我们的镇国将军脸上的疤长得一模一样啊。”
“别瞎说,镇国将军雄壮威风,二百来斤,大山一样的身姿,哪是这枯瘦男人可以比拟的?”
“对对对,杨将军的胡子短如戟,哪有这么脏乱潦草,不像,不像。”
“想要辨认,这还不简单。”一农户从竹篮里翻出新买了剪刀,上前将男人的长胡子剪了,又把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拢在脑后。
虬髯猬张。
露出一张英武方脸。
“啊,快看,就是将军,他是我们的镇国将军杨壮山。”
“天啊,瘦去了一个身形,到底是受了什么苦啊……”
“当真是可怜……”
栾民纷纷落泪,哭诉将军可怜,一时间引来了众多围观者。
热心民众自发将杨壮山送至内城,守城将士见之,不敢怠慢,立即亲自将其护送进皇宫。
空旷大殿内。
日光透过殿顶中央的天窗洒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殿柱之上雕刻着的莲花、金蛇、祥云、菩萨,映照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飞走了。
脚踩厚厚的羊毛毡毯,身着各色锦缎长袍的大臣们静静地站在殿中,他们身前的担架上卧着一位皮包骨头的男人。
南栾国君坐于高位,垂首盯着担架中的爱将。一年前他身躯魁梧如山,意气风发,声音能震动屋瓦。一年后的今天,他病弱憔悴,不成人形,要不是脸上那条疤,他险些认不出来他。
久久无言。
“阿山,告诉孤,是谁将你害成这样的?”国君此话一出口,才惊觉他的爱将口不能言。
杨壮山张着嘴,缓缓举臂。
手腕青筋狰狞,瘦的只剩骨头,虽然恢复了力气,但远不能舞刀。他一路匍匐前行,是以手上新旧伤口层层叠叠,配上群蜂蜇后留下的深黑毒孔,满目疮痍。
国君见他五指能动弹,立即大喝:“来人,取笔墨、笔墨啊!”
穿着长襦搭配窄腿裤的侍女们闻言端着铜盘,鱼儿一样有条不紊地走来,她们扶杨壮山起身,使其坐正,继而递过毛笔,让其握于手心。
侍女微蹲,一左一右,展开一张丝绸一样轻薄的乳白色的羊皮纸,恭敬地举到了杨壮山面前,供其书写。
面前的纸张,不晃不动,然杨壮山一路爬来,臂间酸软淤积,拿笔都拿不稳,控笔更是不精准。
墨迹粗重,字大如斗,一页纸只写两三个字,便没了空隙。
一张、两张,扭扭曲曲、毫无章法的墨笔,拼接起来,摆满了半个大殿。
国君耐心,始终坐着静等。待杨壮山全部写完,他也全部读完了。
在场凡是能认字的人,皆冷汗涔涔。
安靖王李坚竟如此霸道、强夺军权?
且与天照太子密通信件、暗中往来许久?
怪不得呢,怪不得,天照储君一露面,栾军便节节退败。或许不是虞昭所造的军械厉害,而是安靖王李坚早生二心!
他勾结敌国太子!
又收得那天照最强军械师。
他手握十余万雄师!
班师回朝……
李坚之野心,人尽皆知!
天越来越冷了。
离岁除之日,还有不到二十余日。
虽是极尽拖延,虞昭月他们还是抵达了两国之界。
天照,酒泉城。
这日,天方破晓,朝阳初升,是个难得无风的大晴天。虞朝月身着厚棉衣,头戴雪白羊绒帽,她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
大漠无垠,一点绿色植物都没有,望着远处叶片脱落、只剩灰褐色带刺枝条的灌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