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白日在药房里扯着裴诃看大夫,在给钱时一个不留神,让她给溜了。
他找的是药房里最有经验的老大夫,对方下了结论,说裴姑娘身子是有些问题,但调理几日便会好起来。
但谢恒还是觉得不对,裴诃不像是身子不适,更像.....
他说不出来,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甚至发展成恐慌。
药店里苗疆打扮的女人他也有注意到,虽只有一瞬间的对视,但谢公子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与厌恶。
他确信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女人的所有反应都是真的——继而去想那是否又是一个故人,或者说和他的夫人有关。
回到家,躺到床上,仍然入夜难眠。
听到外面木门轻响,似是某个夜探书生的妖精来了,又像久不回家的负心汉回心转意,谢恒终于放下心来,合稳入睡。
求神拜佛,梦到了夫人——
这次她要更清晰些,依旧是在和他争吵。
隆冬,十二月的南阳不会下雪,干冷的风一阵阵刮来,谢夫人日日闷在府里,废人似的被丫鬟们伺候着,好无聊。
拉着谢恒要出门。
但谢公子公务繁忙,每日和兄长叔父们争斗已经够累了,没力气也没时间陪夫人出去。
“那我自己去了?”书房里,谢夫人站在他身边。
看着低头看账本的谢恒,很想伸手去抱一抱他。但谢恒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她便又不太敢那样做,收敛起动作。
“好,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他嘱咐道。
她笑起来,“好呀。”
还说要给他带吃的。
角落里垂眉敛目的下人偷瞄夫人离开,心想,夫人真不体贴,公子夜夜熬到寅时才睡,她不帮衬着点就算了,还出去玩。
他摇头,知道府里大半的人都那么想。
*
谢夫人裹着雪白的狐裘大氅,捧着暖手的小炉,走在街上。
好冷呀,风格外的强,街上没几个人。她漫无目的地走,身后跟了两个丫鬟。
她们不会和她说话。谢夫人一开始会忍不住回头,想寒暄几句,后来听出她们话里的敷衍,放弃,开始学怎么去适应孤独。
她有时候会很想念春渡,想念包打听和杨玉环。
徒弟在干什么,她不在身边有没有荒废医术,和包打听一起住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杨玉环的醉仙楼生意还好吗,还有没有姑娘被欺凌。
谢夫人在中原,朋友们在千里外的大宛,她想过要写信过去,但她嫁给谢恒,生活里全是条条框框,好几次写完信,都觉得内容无比乏味。
索性丢了。
谢夫人在街上看到一家饺子店。
她想起自己和子陵都爱吃这个,便往那走去,打包了一份虾仁馅的,提回家去。
只是回家后,打开木盒,却发现里面有十二个格子,仅有十一个饺子。
少了一个。谢夫人登时不悦,她虽没去过那家店,但菜单上写着十文钱十二个饺子,怎么她是外带就给少给了一个?
“什么道理!”她提着盒子去找谢恒,在他面前抱怨。
谢恒不解,“少一个饺子就少一个,这有什么的。”
“那怎么可以,我付了钱的呀!”
“只是一个饺子。”
“可是.....”
她欲言又止,忽然觉得委屈。
房间的门没被关好,风从外面涌进来,凉飕飕的,谢夫人抬眼望去,却是看到几丈外捂嘴偷笑的下人,以及她们眼中鄙夷的眼神。
是又觉得她小题大做,不体面吗?
上次家里设宴也是,她想要控制支出,减少不必要的花费。宾客、谢家长辈、以及那些下人却在说她不愧是乡野姑娘,把这一点点银钱看得重要。
而近日——谢夫人张张嘴,想解释几句,却又止住了。她好像嘴很笨,不知该怎么和这些高门大户解释。
谢恒将她抱到腿上,下巴枕着她的肩,蹭她肩上的狐毛,“我喂你吃饺子?”
谢夫人张口,饺子是好吃的,但吞到胃里却像干硬的石头。
“你不觉得.....老板很可恶吗?我们被使坏了呀....”
“嗯,吃完我陪你去找他。”
不是.....谢夫人垂眼看着饺子盒,“你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呢?”
他让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太斤斤计较了。
可如果是春渡....会立即陪她去饺子店;是包打听....可能会去大肆宣扬饺子店老板的浑水摸鱼;是杨玉环,则插着腰扬言要砸店。
谢夫人不是赞同这些做法,也不是非要让老板那个饺子补回来。但她想要谢恒的支持,但对方却又一次告诉她,他并不能够理解她,她在为这一个饺子生什么气?
两人似乎有种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以前相爱那会儿不觉得,但自从住在一起,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
谢夫人在这谢家格格不入,想向最亲近的人寻求帮助,可谢恒不能明白。
“怎么了?还是不开心吗,我现在让人去饺子店?”他道。
他还是会哄她的。
谢夫人偏过头去看他的手,屋外冷,屋里的门因为她出出入入钻进不少风,谢恒的手被冻得微微发红。
唉.....她握住他的手,算了。
好多事,她都想算了。
乃至最后覆水难收。
这场梦谢恒醒来后是异常难受,坐在床上看外面,一片昏黑,还没天亮。
起身到屋外坐着,大漠温差大,夜晚很寒冷,给他一种好像回到那年冬天的错觉。
独坐在黑暗中,谢恒轮廓渺茫。不知过去多久窥见一线天光,走到街上,买了几盒饺子。
什么馅都有,但他把虾仁的那份放到昨日裴诃坐的位置。
其余三人陆续被食物的香味勾着出来,被谢恒吓一大跳。
“才刚天亮....谢兄你又没睡好吗?”李水徵问。
裴诃跟在他身后,没什么倦意,见到李水徵就想起他不知缘由的病,还有欠他的消食丸。
“昨日的药你吃完了吗?需要我再给你吗?”低声问。
“好,谢谢裴大夫,”他回头,冲着她笑。
谢恒隔老远看到了,道,“过来坐。”
裴昭过很久才出来,大概是小姑娘贪睡,离不开被窝。
“今日几号?怎么忽然会吃饺子,”在李水徵看来,只有一些有特别意义的节日才会吃饺子。
“只是我想吃,”谢恒道。
裴昭原本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日子,听到他的话问,“那我动筷子了?”
“嗯。”
谢恒余光瞟着裴诃,见她坐到昨日的位置上,出神地看着那盒虾仁饺子。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住木筷的手微微收紧。
确实是想起隆冬的那件事来。
心里有些难受。
裴诃觉得自己在慢慢和“陈匪照”融合,以旁观者的身份,亲临当局者的心情,惆怅之余还有无奈。
心想谢恒和陈匪照会和离确实是有原因。
她夹起一个肥肥胖胖的饺子,放到碗里,或许是刚买回来,还热乎着,被裴诃戳破后汤水流出来。
她尝试着喝了一点汤。
当即反胃。
裴诃不敢在裴昭和李水徵面前露出端倪,端着碗僵持一会,起身去茅厕。
谢恒在吃饺子。
裴诃拿背抵门,异常难受,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里。
——谢恒在试她,而她不负所望。
外面驼铃叮啷作响,交谈声很是热烈,屋里碗筷的碰撞声——嘈杂、拥挤。但裴诃却孤身在茅房里忍受痛苦,隔着一扇门,好像隔了一个人世。
当年陈匪照在谢府也是这般,长辈们看不起她,下人们也不尊重她,甚至她的夫君....也不太理解她。
好累啊。
裴诃往后一退,跌撞在冰冷的门上。
谢子陵.....我能想起当时爱你的欣喜,也能想起之后生活的委屈,烫的烫,凉的凉,交锋之下两败俱伤。
*
外面有人在敲门。
裴昭起身要去开,但谢恒看到她嘴里还塞着饺子,便示意她坐下,他去。
见到门前站着士兵,手举两张画纸,“见过他们吗?”
门被不着痕迹地关上些许,谢恒挡在他们面前,“没有。”
“你是中原人?”士兵听出他的口音,转头和旁边人交谈,拿着一本册子问,“几号进来的,什么名字。”
“六月二十号,柳运。”
他把日子说前了一日,名字也换了,人名和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是谢恒在来到大宛前便替自己找好的后路。
“柳运....上面写除了你之后还有个人,苏应明呢?”
“他在里面,我去叫,”谢恒说完便要关门,对面士兵却逼上前来,“不用了,我们进去看也一样。”
裴昭和李水徵还在里面,谢恒皱眉,不能让他们看到裴昭。
“别想耍花样,”有个士兵瞥见,瞪眼过来。
谢公子没什么怕的,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前方茅厕一扇门半开不合——裴诃在那。
涌到嗓子眼的话吞了下去,他快步走到士兵面前,挡住茅厕的方向。
相比于裴昭,他更在乎裴诃,这些士兵不能看到她一眼。
几人走向里屋,掀起地上黄沙,身上盔甲也带着尘埃。
有一人从屋内探身出来,“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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