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婚房内,两名女子面对面坐着。
裴诃看着裴昭摘掉身上头饰,揣进怀里,脱口问,“你怎么放兜里了?”
“我要离开,”裴昭道。
“可这场婚事.....”裴诃想,不是已经成婚,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爹娘早死,兄长又不在了,我没有后顾之忧。”
裴诃点头,走向门口。
“你要走了吗?!”裴昭心一乱,急走过去,挽留。
“裴昭,我已经帮过你一次,”裴诃觉得头疼,这裴昭怎么没完没了的。
“我知道,但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不要圆房,也不要做别人妾室.....”
几丈外,人影晃动,脚步声响起。
裴诃不为所动,“你可以找别人帮忙。”
“没有别人.....除了你我根本没有能帮我离开的人。”
逃婚,谈何容易。
裴诃看着哀求着自己的裴昭——柔弱、无力,却又破釜沉舟。
到底是心软,带着她跃上房檐。
淅沥沥的雨,两人都湿透了,裴昭抱着裴诃,好像在抱一根救命草。
爹娘在她十岁那年离世,家里条件一般,虽说兄妹两相依为命,相处得还不错。但后来随着世道变艰难,兄长逐渐焦虑,他怕流离失所,也怕饿死街头,拼了命地想赚银子,活下去。
可乱世间,哪那么容易?
刚好有个人家想娶妾,兄长想到自己的妹妹,去找那户人家,一拍即合。
他既得了二百两,也能甩开一个拖油瓶,划算。
今夜,裴昭松开揽住唐贞的手,摸向怀里,也不知道她拿的这些首饰,值不值二百两。
此时已快寅时,城中大部分巡逻的士兵已经散去,裴诃带着她来到一间客栈前,“就此分开吧。”
“你住这儿吗?”裴昭仍是攥住她。
裴诃摇头,“别再跟着我了。”
萍水相逢,裴昭轻声问,“我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哪里都行,你有银子,身上没痛没病,完全能照顾好自己。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你跟着我反倒不安全。”
“可你身手很好,”裴昭想,至少她能保护自己。
“别去依赖别人,只有你自己才能照顾好自己。之前在城门口,你说想要出城,是打算去哪儿?”
裴昭一呆,“中原?”
裴诃叹气,“你不是在回答我,而是要为自己找一个落脚点。”
很难想象她这样既没有记忆,也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裴诃今晚有点不对劲——先前李水徵没说错,裴昭的婚事确实让她想起一些事来。
她记得自己也曾身穿婚服,走进了一辆花轿。
而那前来迎亲的新郎......幸得有一顶红盖头,新娘什么都看不到。
但令裴诃在意的是,她当时十足一个待嫁的女子,心里全是甜蜜和羞涩。
要嫁的人是谁呢?
裴诃勒令自己不去探究,过去已被抹除,想不起来也肯定有其道理。她不想和世上任何一个人有瓜葛。
她只想杀了谢恒,摆脱脑子里的声音,再去找一个没人地方,做一个再不醒来的梦。
裴诃和裴昭有些相似,两个都无依无靠,但后者却在极力寻找一个支撑自己的人。
最后,裴诃还是被裴昭扯进了客栈。
二人也不洗漱,脱去外衣后躺到床上,期间裴昭是一步三回头,眼神紧咬着她。
裴诃实在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非拉着她不放,又担心那谢恒会趁机离开。
打定主意待裴昭睡着后就溜走。
虫鸣声起伏,房里一片漆黑。
裴诃第一次和别人同床,绷直身子好一会儿,发现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裴昭。
“洛玉秋会追过来吗?”对方闭着眼问,那是新郎的名字。
“应该不会,”裴诃敷衍道。
“兄长也不在了......”
“嗯。”
“我害死的.....”
裴诃转过头去,看到裴昭攥着被褥。
她问,“唐贞,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唐贞,是裴诃顶替别人混进城里那会用的身份。
“不知道,我失忆了。”
“别糊弄我,我真的想知道。”
“没糊弄,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那你的家人和朋友呢?也把他们忘了吗?”裴昭变得急切。
裴诃一愣,“我们之前认识?”
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渺茫的轮廓。裴昭摇头,“我很害怕。”
怕什么?
裴诃茫然。
那裴昭便被她逼着,续道,“我杀人了呀....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却在今日把他害死....”
裴诃心里多出异样。
她想,自己为什么不觉得愧疚呢?普通人在手染鲜血后都会惶恐不安,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裴昭这么一说,裴诃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原来她成了件杀人利器吗?
裴诃的指甲陷进肉里。
她不该这样活着。
裴昭续道,“那日我逃到城外,虽被兄长抓回,但中途回头,看到了你敲晕一人,把他拖到角落。”
“当时我想,这女子好厉害。我被兄长卖给别人,几次出逃都被抓回。兄长羞辱我,说我身为女人就该给男人带来快乐。都是要嫁人,嫁谁不好,嫁给洛玉秋还能为他送来钱财.......”
裴诃:“你怎么不找亲朋好友帮忙?”
裴昭:“我留不住一个人。”
上学时和同窗关系好,一起钻研功课,牵着手上学,本以为这段关系会持续很久,不想上完课,关系便变淡了。并非裴昭所愿,可她发觉自己把别人看得重要,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爹娘早逝,她和比身边大部分人都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事思前想后,顾虑很多。
裴昭想,我好像一直在挽留和失去。
小时候读书,读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会觉得羞臊不已——她会那样喜欢上一个人吗?那人又长什么样子,会把她放在心上吗?
接着读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便觉得艳羡——能有一个人陪自己到老啊,再不会孤零零待着了。
可谁曾想到,到头来她的姻缘会是一场交易。
其实也不是非要成亲,非要找到如意郎君,但裴昭想要陪伴——兄长待她不好,她便想找一位挚友,体会和理解她的所有悲欢。
可好难啊,是她哪里不够好吗?说错了什么话,才会没那么让人喜欢,不把她放在同等位置上?
“唐贞,你会讨厌过节吗?中秋节、重阳节、正月初一.....我都好讨厌,兄长会去和朋友花天酒地,邻居也会送来糕点,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听到远处烟花声,看不到一点火光。”
一切都离她好远。
裴诃摇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如今不可怜了,我已经成为刽子手,”裴昭叹道。
女子真是世上最矛盾的存在,既决心要报复,又会在事后谴责自己。男人把她们当货物一样买卖,用她们的身体来谋得钱财,可有过半点愧疚和犹豫?
既不被尊重,何不收起那点人性,也把对方当作货物?
“你不也把裴诃这身份卖给我了吗?”裴诃偏头望去——却见旁边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呼吸声匀称。
“好梦。”
于是她合上眼。
似乎也没了那要离开的心思,沉稳睡去。
过年时裴昭坐在石阶上,独望月亮,觉得它像个白色的钩子。今夜她在客栈最便宜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瞧不见月亮,侧躺着抱住一团被褥,晕晕沉沉。
两丈外,木桌上放着她偷出来的金钗——媒婆和傧相算来算去,觉得在六月十六这日成亲最吉利,因而今夜圆月当悬,照亮心中,忧愁犹在。
*
有人也辗转反侧,谢恒和李水徵一路跟踪裴诃,见她和新娘入住一家客栈,便回了住处,各自回房——
还是睡不着。
谢恒平躺在床上,一会想到那竹林,一会想到那曾和他和离的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又偏偏挂念着一人。
像盲头苍蝇似的在这大漠乱撞,于火上炙烤。
那裴诃也说自己失忆了,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在乎?
谢恒愈发烦躁,直到天明、外面喧嚣,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出门的理由,摔门而出——撞见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李水徵。
“谢兄?”
“你起那么早?”
二人同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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